老师,我又想你了……

回想十几年求学生涯,教过我的老师不下百位。有的幽默风趣,睿智机敏;有的刻板严苛,不苟言笑;有的知识渊博,博闻强识……

但能够让我在二三十年后还能时时忆起,并深深感激的老师,却往往不是因为他们的知识与智慧,而是一些点滴小事。

大概是小学一年级,我的班主任是他——管老师。

印象中的管老师,个子高高,身材魁梧结实。小小的眼睛,常常是笑眯眯的;脸比偶像剧上男明星们的脸要稍胖一些,给人帅气又踏实的感觉。

每到冬天,北方农村的风像刀子。我红彤彤的小脸蛋上常常布满被风吹出的皲裂的细纹。管老师于是给我起了个外号:小shiba(我家乡方言,大概就是青涩粗糙的意思)。

每次他叫我名字的时候,眼睛就笑眯眯的,温暖而慈爱。

记得那时,管老师教我们数学。每天的最后一堂课是数学练习课,课上他会留一些练习题给我们。他就拿张椅子坐在教室门口,像门神一样等着。

做完后要拿给他检查,没问题后就可以“放行”了。

我常常是班里第一个做完的,检查过后没有问题的时候,他却不会立马放我走,而总会拉着我的手,用红笔在手上画画,有时候是画一只手表,有时候是一张笑脸,大概还有其他什么,我记不起来了。

但我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感受,是那么的温暖。

小时候,爸爸通常是全年在外面打工,在一起的时间很少,而常年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和恶劣的工作环境让他的脾气非常暴躁,即使在家的时光,留下的更多的是不快乐的记忆。

回想起来,管老师的亲近平和,大概很大程度上弥补了我童年父爱的缺失吧。

九十年代初的农村,很少有人出过远门。祖祖辈辈在村里生活。

有一次,管老师上课却讲起来他自己坐飞机的一次经历。

他站在讲台上,带着骄傲的神情说:飞机越飞越高,地上的东西都越来越小,房子变得像小别虎(别虎是家乡方言,指“蚂蚁”)一样……

讲这些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仿佛有光。我们这些从来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娃,听的都惊呆了。

他大概也没有讲什么你们要走出去,要立大志之类的鼓舞人心的话。但他分享乘坐飞机的体验的情景,就这么定格在了我的脑海。

小小的我心里暗暗的想,以后我也一定要坐一次大飞机。后来,再看到天空中小小的飞机飞过的时候,我们就在地上疯狂的追,边追边喊,就像里面的人能听见似的。

长大以后,读大学,参加工作,坐飞机的次数多了,每次坐在机舱的窗口,都会想起小学教室里面管老师给我们这群傻孩子讲坐飞机的那个画面。

那个瞬间,在小小的我心里,肯定有什么东西扎下了根,后来知道,那叫梦想。

管老师和我是同村的,其实只要想见面,每年回家的时候都有机会。

可我总觉得,学无所成,无颜见老师。心想,等哪一天真的能够光耀门楣了,一定上门答谢老师。

但每次回家,都会跟家人打听老师的情况。“上次在见到你们管老师,他也跟我打听你呢”,妈妈有时候也会说。

管老师有一个独子,和我是同学。安静温和,少言寡语。上学的时候几乎没有注意到过他。

后来听妈妈说:“京*,就是你们管老师的儿子,没了。”

“啊?”我心里一紧,“怎么回事?”

“去外面打工的时候,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丢下了媳妇和两个孩子。”

……

我不再说话。老年失孤,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师的心里该有多么的痛啊,可是我什么也帮不上,连句安慰都不知如何开口。

后来在我弟弟的婚礼上,看到了来帮忙的管老师。他的头发花白了,脸也有些浮肿,小小的眼睛也不那么有神了,目光似乎有些暗淡,岁月不曾饶过我们每一个人。

“心心现在哪儿工作呢?”

“我现在在广州,管师,现在结实吧?”

“嗯,挺好的,吃得下去。”

……

就这样在嘈杂的人群中,跟老师聊了几句家常。虽然只是几句家常,我却有一种淡淡的满足感。

离开小学将近二十年的时光,衣锦还乡的目标依旧渺茫。

长大了,也越来越明白生活的不易,也许老师曾经给的温暖和播种在我心里的梦想,一次有心的探望,几句随意的家常,就是我唯一能给到老师的算不上报答的报答。

写到这里,我又想你了,管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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