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行（小说）

                        限行（小说）

                                  黎青屏

        按照斯家族谱排序，斯文林是老爷，斯大赖是玄孙。斯文林比斯大赖大了一个属相，不到一岁。他们两个门挨门户挨户，从小一起长大，相互叫名，谁也没有给谁叫过啥。

        一直读到初中，他们才弄清楚辈分悬殊之大。斯大赖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哀求斯文林说:“文林，叫我给你叫哥吧。”

        斯文林也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怒不可遏地说:“我是老爷，你是玄孙。你给我叫老爷了叫，不叫老爷算拉倒。打嗨声，叫名都中。你要是敢胡叫，我乃你喔嘴撕到脑后窝。”

        斯大赖讨了个没趣，自动疏远了斯文林，初中读到二年级就辍学不上了，走上街头，整天跟一杆小混混们厮混在一起。

        斯文林读到高中毕业，只差两分没能考上大学，他爹再也供不起他上学了，就回家出门打工去了。经过几年艰苦打拼，斯文林攒下一些钱，承包了一条山沟，经营起无公害种植养殖来。

        四邻八舍都知道斯文林生产的产品无农药残留，无化肥残留，绿色环保，安全放心。可是没人买没人用，都还是买的大路货，消费的大路货。斯文林艰难经营。

        没想到斯大赖在街上混出了名堂，成了一帮小兄弟中的老大。

        改革开放进行中，地方国有企业一股风儿破产。县水泥厂破产了，物价局，财政局联合评估资产300万。没人敢要，斯大赖几经缠磨，以50万元现金，外加250万欠条成功接管

        七拧八拐，斯大赖以三十万白条外加一纸分期分批偿还协议，接管了水泥厂。

        人都说斯大赖命好，辈分低的人，都是人旺财也旺。接管了水泥厂，城市西展东扩，高速公路，高速铁路，国道，省道，县乡公路，村村通，各种各类大大小小工程项目纷纷上马，水泥厂只愁生产不愁销售。

        斯文林想把他的绿色农牧产品销售到城里去。苦于道路不通，运不出沟里，还没有运输工具。干着急没办法，无奈中，还是斯大赖帮了他的忙。斯大赖经管了水泥厂就给水泥厂改名成集团公司，自己就是集团公司法人。似乎也明白了许多的人伦道理，逢年过节找到斯文林，叫着文林爷，就像指派龟孙一样，吩咐斯文林，每种产品要多少量，分成多少等级，多少份。预支钱款给斯文林，要他先觅人修一条简易便道。斯文林知道斯大赖买这些无公害农牧产品他们家消费不完，都是送礼了。斯大赖及家人不在他们家的集团公司食堂吃饭，在食堂里吃饭的都是召来的农民工，包括基层管理人员。食堂里采购的仍然是大路货。

        数年下来，斯文林也买了一辆双排座农用车，往城里跑，运销他的无公害农牧产品。

        大气环境污染越来越严重，市里决定实行机动车辆单双号限行，根据星期排序，单日双号放行，双日单号放行。斯大赖有的是钱，有的是车，他单日开双号牌照的车，双日开单号牌照的车。

        每当遇到限行日，斯文林驾着他的农用车走到城边上停下来，东张西望，不敢越雷池半步。正在想些办法，如何把自己的无公害农牧产品发送到指定位置。斯大赖就开着他的车过来了，很礼貌很响亮地叫一声:“文林爷！我先走了。”

        斯文林嗫嗫嚅嚅应一声，满脸上都是些不尴不尬的气色。在心里哭笑不得地说:“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孙子，谁是爷。”

      2018年12月28日于高铁郑州南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