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541年4月7日，莫斯科
伊万·瓦西里耶维奇进入了一个小房间，伊丽莎白和她的保姆就坐在这里。他向她们打了招呼。
一个又瘦又小的红发女孩，只有七岁，眼神看起来很悲伤，非常生硬的进行回话。她的口音非常浓重。她不会俄语。
大公让两名保姆离开房间。她们起身离开了，留下了两个孩子在这里。订婚协议已经签署了，但是结婚仪式还没开始。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出于礼貌，也不能让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
丽莎（伊丽莎白）低下了头，眼睛看着地板。伊万只是坐在长凳上，轻轻地抱着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不要害怕。”
当然，他说的是英语。她还听不懂俄罗斯人说话。
伊丽莎白不断地颤抖，但是她没有说话。虽然她非常希望自己安静下来，但是她还是不停地颤抖。但是，伊万并没有放弃，他想让对话继续下去。
起初，丽莎非常谨慎的回答他提出的问题。是的。她已经学会了谨慎。然后，她的回答变得更加详细。甚至几次反问他。这是一个真正的突破。毕竟，这个小女孩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当做惩罚，是流放，甚至是死刑。太糟糕了！她想要为此进行报复。比如说，她长大了，就会毒死伊万甚至他的祖母。她有这个能力。
但是他们最后聊了很长时间。大公站了起来，吻了那个女孩的手。到目前为止，她已经不颤抖了，她眼中的恐惧变成了好奇。
“你想让我带你参观一下我的秘密房间吗？”伊万问。
“秘密的？”女孩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在七年的时间里，她已经习惯了被监视的生活，甚至已经把这当做理所当然的了。
“很多人都知道那里，但是只有我可以在那里独处，冷静的思考。”
丽莎紧紧的咬着嘴唇。为什么不呢？
他们走出了房间。伊万·瓦西里耶维奇自信的走在前面，在半步之后，伊丽莎白握着他的手。他们看起来关系如此亲密，好像他们已经不再是小孩子。毕竟，伊丽莎白几乎就是伊万的妻子，虽然他非常年轻。
他们到了伊万诺夫斯基钟楼。
大公把自己的摇椅让给了她。这里的灯光很柔和。空气很新鲜。在这里能够看到整个莫斯科。夜间的城市宁静而安详。丽莎直截了当地坐在那里。空气十分的凉爽。所以，他给她盖上了毛皮大衣，这样可以暖和一点。从谈话开始以来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长时间的谈话让她精疲力尽。她还是个孩子。身体和心理上都是孩子。她将来会成为一个聪明、严肃、有很多理想的人，但她现在还是个孩子。
伊万站在她旁边，盯着她，并且思考人类的命运。在原有的历史中，这个女孩可以成为英格兰最为伟大而光荣的女王。而且女王终身未婚。但是，现在她在距离家乡1500公里之外，成为别人的妻子了。他嫁的并不是一个别的什么人，而是伊万·瓦西里耶维奇，被史书称作“伊凡雷帝”的人。她和他在一起。
伊万不会叫醒丽莎。她睡得很好。可以看到，她的童年并不好过。是的，在新鲜空气当中要比在被监视的房间当中睡得更香……
16至18世纪的莫斯科不太美观。木质建筑分布在岛屿上，道路都是泥土铺就的，因此到了雨天就会非常泥泞。为了消除泥泞，城市主干道的下方铺了一层木头，但是不太管用。克里姆林宫和“中国城”——用砖石修建的城堡就耸立在这个巨大的村庄当中，是这个烂泥塘当中少数好一点的地方。除了这两个地方之外，这座城市似乎没有一处地方和文明沾边。实际上，同一时期的伦敦也是如此。但是，开明的航海家们在烂泥塘的上方铺设了石头。虽然伦敦在慢慢下沉，但是伦敦因此成了文明的象征。这座城市比莫斯科更富裕，更大，更进步和更干净，所有这一切都被出使的俄罗斯人看在眼里。
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叹了口气，开始思考其他的事情。
一个月前，在最后一场雪停止的时候，英国人离开了。并不是所有的代表团成员都离开了，有两位特使，五名照顾伊丽莎白的仆人和两名商人留下了。因为新娘还太小，所以他们要留在这里。
在白海地区的大浪当中，有四个人淹死了，再也回不到英格兰。来的时候，船只也受到了损失。航线非常危险，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但是这并不是伊万最关心的事情。
开通北德文斯克的贸易路线是一件好事，但是这条路有很大的局限。从沃洛格达到赫尔马格尔的路程超过了1000公里。公国的货物必须经过沃洛格达转运，才能到达北方。要经过长时间的陆路运输才行。因此，把货物运输到赫尔马格尔，实际上困难重重。当然，这条路线可以保证盈利。但是，对于正常的海上贸易来说，这条路线的运力很弱。
在评估了国外的潜在需求以后，伊万陷入了沮丧当中。即使是供应国外需求的五分之一，也需要每年运输接近1500吨的货物。目前，将货物沿着北德维纳河运送到赫尔马格尔，使用的都是老式的平底船，它最多只能运输50吨的货物。当然，你可以选择增加更多的船只。但是首先，你要在北德维纳的河流上建立一支庞大的运输船队，培养一大批熟练的水手。理论上这可以解决问题。但是，事情要比想象的复杂得多。如何将商品从陆路运送到沃洛格达？所有的商品都要到沃洛格达进行中转，才能通过水路继续运输。而且，如果贸易继续发展，那么，在未来的10到15年，每年将会有4到5万吨的货物经过这条路线。在水上也许可以继续使用现在的小船和爬犁，但是，陆路运输呢？用马车和雪橇？但是每辆车最多只能运送400公斤货物。这该怎么办……
伊万·瓦西里耶维奇皱起眉头，擦了擦额头上面的汗。
这是一条难以满足需要的道路。他给俄罗斯带来了很多机会，但是也带来了很多困难。他该怎么办？怎么办？几个月来大公感觉到，北德维纳贸易路线带给自己的更多的是嘲讽而不是帮助。通过这个狭窄的小道，俄罗斯可以获得铜、锡、铅，石墨和纸张，书籍和羊毛制品，大型马匹，以及技术专家。而伊万经过这条路线向外输出毛皮、蜂蜜、蜂蜡、硬脂蜡、亚麻、树木焦油等等。目前，对他的国家来说，这条不方便的贸易路线变成了生命通道。现在大公还在思考另外一点，那就是交易停滞，会导致这个面向大洋的小窗口失去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