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印象

对戏曲最初的印象留在外婆家的藤椅上,外婆轻轻哼唱,咿咿呀呀,婉转多情。外婆生长在烟雨如画的婺源,那里青山隐隐绿水迢迢,青墙黛瓦间掩映着被岁月打磨光亮的石板路。长大后的我总能在外婆温柔慈爱的眼神里看见当年那个身着荆钗布裙的女子,明眸皓腕的她婷婷袅袅地走在流水小桥之上。外婆说,那个夜晚的月儿很明亮,戏台搭在河边,台上身着盛装的女子在浅吟低唱,她说忘了是哪出戏,但那个夜晚她遇见了年长她十岁的那个男人,伴了她一生的那个男人。即使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段最艰苦的岁月里,他也妥当地照顾着她。但是,对她好了一辈子的男人在我刚会走路的时候离开了她,我对外公的印象仅存在于黑白照片里那瘦削的脸庞。于是,去外婆家前,我妈就会叮嘱我,不准吵闹要看动画片。外婆总是坐在电视前面的藤椅上听戏,最喜欢的一出戏是梁祝里的十八相送,她总是一遍一遍地看,每次看到英台娇嗔地说梁山伯是呆头鹅,外婆就会痴痴地笑出声来,在黄色灯光下,温柔又安详。

我小时候在民风淳朴的婺源,见过不同走南闯北的戏班子。戏台子一搭便是十里八乡的盛事,当月色微明,人们便早早地掩上屋门,带上自家的长凳到戏台前等候。孩子们都欢喜地在买吃食的小摊和人群之间东奔西窜,外婆每天晚上会给我点零钱让我买吃食,或是削好的甘蔗,或是用面粉在热油里炸香的果子,不过大多数时候我都安静地坐在外婆旁边,听过了许多唱段。红缎的大幕布向两旁一拉,台下人便专注而虔诚。台上人浓妆艳抹、长袖翩然,或颦或笑、或喜或嗔,在我看来新奇又有趣。戏班子一般连唱三天就会匆匆赶往下一个村庄。一场结束,跟着外婆拿着长凳踏着月光走回家,我总是看不明白问外婆演了什么,外婆笑着说她小时候也和我一样叽叽喳喳问东问西,看不懂戏,单单看着摊上的炸果子去了。

而今,想想不知从我几岁开始就再没见过戏班子,在戏台前等大幕布拉起的焦急与喜悦再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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