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的芦苇丛

文/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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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史书记载,晋惠公夷吾元年,惠公召见里克,里克伏剑而死,邳郑反。书上说,邳郑造反的原因是邳郑代表晋国出使秦国,听闻里克被诛,担心惠公杀己。为自保,他直接将此次出使任务由秦晋言和变为唆使秦穆公讨伐晋国。

至于邳郑如何听闻里克被诛一事,史书上语焉不详。从民间流传的一本小册子里,我们却窥到一种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是由里克家一个叫蔓饶的婢女创造的。

蔓饶被捕后,冷傲地看着拷问她的官员,说出了她的计谋。


2

天色向晚,里克大人还没有回来。我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只乌鸦“呀”地从屋顶飞过,剪影撕破了沉寂的夜空。它扑棱着翅膀,最终落在生长于房屋尽头、高墙边的乌桕树上。院子里重归寂静,静得让人发慌。我抬头望着夜空,月亮皎洁地挂在天上,一切看上去异同寻常与平静。

这就是里克大人的府邸,皎皎明月,深院高墙乌桕树。

可事情往往如此。越是看似平常,越意味着不同寻常。我有不祥的预感:里克大人已经遇害!我嗅到了危险正在朝我靠近。不久,里克府邸将惨遭屠戮。整个府邸,醒着的抑或还在睡梦中的人,里克大人的妻儿抑或奴仆,统统将被杀死,无一幸免。

无数个蒙面黑衣人正躬身夜行,手中所握的长剑散着幽幽寒光。我看不见他们,但他们身上散发的令人熟悉的杀人的气息,纵使远隔千里,我也能感应到。这是我作为一名谍者特有的敏锐素养。当年,里克大人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我留在身边的。


3

是的,我是一名谍者。还在晋献公被骊姬魅惑,杀了太子申生之前十五年,我就以婢女的身份呆在里克大人身边了。其实,我是一名谍者。这件事,只有我、里克大人和邳郑知道。其他人则从未怀疑过我婢女的身份。

晋献公死后,里克大人和邳郑想要迎立公子重耳为君。荀息却遵从献公遗愿,立骊姬子奚齐为君。谋杀奚齐之事,是我策划的。奚齐死后,荀息明知无法左右立君王一事,竟然还不知变通,依然想遵从献公遗愿,又立骊姬弟的儿子悼子为君。然后,毫无疑问,悼子也被我们干掉了。险毁晋国的骊姬,其后代怎能把持晋国朝政?立一个,就杀一个!只是可惜了荀息那个老忠臣,最后也跟着悼子去了!

奚齐、悼子被弑,登上帝位的阻碍几乎清除。这次,里克大人派我去翟国迎接公子重耳。重耳胆小,担心回国后Hold不住内忧外患,婉言谢绝。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里克大人转而派我去梁国迎接公子夷吾。夷吾和重耳一样胆小,但是帝位于他实在太具诱惑性了!

如何才能避免即位时被周边国家打,被朝中臣子杀?最终,夷吾和谋士经过反复商量,决定回国,并想出了一套自保方案。就是回国之前,向秦穆公、里克大人承诺,回晋国后,给秦国河西之地,给里克大人汾阳之邑。

这套方案着实精明。秦国亲自派兵护送夷吾回晋国。里克大人控制晋国局面,迎立夷吾,让他顺利登位。

谁知夷吾玩了阴招!一顺利坐上皇位,他就立马翻脸不认账,不但给秦国土地,也不给里克大人汾阳,还要单独召见里克大人。

这时,我们已经知道,夷吾的贤能,已经渗透了某些残忍的成分,不再似当年那般单纯。但是,此番召见是福是祸,尚未可知。里克大人还是决定赌一把。

里克大人临行时,我抓住了他的衣袖。我说,大人,这是鸿门宴,万不可去!大人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朝我凄楚一笑!笑完之后,他无限感伤地说,君王之道,是祸躲不过。

如此这番,我愈加感觉此行不妙。刺杀奚齐时,里克大人眼都没有眨一下!刺杀悼子时,里克大人也是义正辞严!二十年多年来,大人永远是那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人。他的眼里,从来没有不成功的事情。我和他同进同出多年,执行过数不胜数的任务,从未失手。而今,他的反常,让我不安。

我还要说什么,他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说,便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高高的门槛之上,府邸正门大大敞开。阳光从敞开的门灌进房间,呈一片灿亮的平行四边形,在地面上铺开。我看着里克大人穿过那片亮晃晃的阳光,一步步朝门槛走去。空气里的尘埃在光线里飘浮不定,小小的,一粒一粒,肉眼都能看见。他每走一步,影子就拉长一点。走到门槛处,影子已经完整地投映在那片阳光里了。尘埃繁多,把他吞噬了,在一片刺眼的阳光里,他逐渐变成一团黑影,久久地伫立在门口正中,一动不动。

“大人!”我忽然泪如雨下。作为谍者,我素来镇定、冷静,极少出现情绪失控之状。可是今天,我压抑不住心中的不安与感伤。

若是往常,里克大人定会呵斥我的小女子情怀。这次,他却没有。他只是站在门口,招了招手,一脸祥和地叫道:“蔓饶,过来!”我便飞奔而去。

站在门口,里克大人伸手帮我把泪揩干。阳光从他的脸上斜斜地打照过去,他的脸庞硬朗刚俊。他已经恢复以往的神态,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他稍稍叮嘱了我几句。我哭得更凶。他笑了,摸摸我的头,便进宫面圣了。

我们都知道,此行凶多吉少。


4

危险越来越靠近。我必须赶紧逃跑,把里克大人遇害的消息传给邳郑。邳郑和里克大人一起策划了谋杀奚齐、悼子两任君王之事,夷吾既然杀了里克大人,下一个要下手的就是邳郑了。

我必须赶紧把消息放出去,好让正在出使秦国的邳郑不要回国了。唯有如此,他方可躲过一劫!

我并不忠于邳郑,但我忠于里克大人。里克大人临行前的叮嘱,我耗尽生命也要完成。他说:

倘有不测,让邳郑不要回国。

如果不是里克大人,邳郑的生死,我绝不会插手。然而,现在里克大人已死,我也失去了生存的意义。被夷吾派来的黑衣人直接杀死,是死;拼命逃脱,把消息放给邳郑,也是死。不过一个早死一个晚死。可是,有使命的人活着,就要在死前设法完成使命。我还是要从死神那里夺点时间来,完成对里克大人的承诺。

夷吾背信弃义,卸磨杀驴。身为一国之君,为稳定人心,他必不会把里克大人的真实死因公之于众。给里克大人扣个叛逆之名,混淆视听,不打草惊蛇,暗地里铲除功臣,是他最可能的做法。

我必须设法把里克大人的真实死因传达给邳郑。

可是,敌众我寡,他们杀人灭口的能力,比我传递信息的能力强多了。我该怎样才能把消息传出去呢?

里克府邸已经惨叫声一片,剑刺进肉的声音沉闷又利落,血腥味从别院漫溢过来。房顶上,黑衣人脚轻如燕,却还是有人不慎将瓦片蹬得瓦剌响。我必须逃了。

我向四周巡视一眼,看见过去我和里克大人经常于黄昏站在上面瞭望皇城的角楼。角楼旁边有一棵高大的乌桕树,就是之前乌鸦栖落的那棵。过去,我和里克大人曾在角楼上,站在乌桕树边,见证了皇城的诸多变故。太子申生被骊姬谗害,重耳、夷吾逃亡他国,晋假道虞灭虢,回头又灭虞,荀息牵着之前送给虞的良马给献公,献公说“马是我的马,年龄也大了啊”,骊姬弟生悼子。这些事,我们都冷眼旁观。直到献公死,我们开始有了动作。里克大人和国人一样,认为晋献公诸多儿子中,只有申生、重耳、夷吾三人贤,申生已死,那么下一任君王就该是重耳或者夷吾。所以,我们杀死了奚齐和悼子。荀息之死,与我们无关。事实上,我和里克大人很敬重荀息,只是各有其主。忠于主子,就必定会出现主死仆亡的局面。荀息之死,我们颇多遗憾。

也是在那个角楼上,里克大人赐给了我名字。他和我看着皇城后花园方向。在我们的视线里,有一种植物沿墙攀爬,藤蔓颇多,从藤蔓上又长出藤蔓,每一个藤蔓上都长着红色的果实。远远看去,万绿丛中数点红,鲜艳绝伦。“蔓广则歧多,歧多则饶子。”里克大人不由得感叹。然后,转过脸,注视着我,说:“以后,你就叫‘蔓饶’,意下如何?”“诺。”我说。从此,“蔓饶”就是我,我就是“蔓饶”。

事实上,如果里克大人活得足够久,活到北魏的话,他就会发现这句话不只可以描述那种长红果实的植物,还可以描述瓜苗。他从不会想到,若干年后,北魏有一个叫贾思勰的农学家,把他的这句话拿来讲种瓜了。贾思勰的《齐民要术·种瓜》里,清清楚楚记载着:“蔓广则歧多,歧多则饶子。”

想到这里,我立马爬上角楼,又从角楼上到乌桕树。借助乌桕树浓密的枝叶掩护,我看见里克府邸的各个院落房顶上都埋伏着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他们手中持剑,背上还背着弓箭。一些院落里,已经血雨腥风,一片狼藉。我感到无限悲凉。里克府邸这些白日里还欢声笑语的人,从未想到夜里他们就身首异处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残破不堪的里克府邸,从乌桕树上跳了下去,跳到府邸高墙外面的深河里。这里临河,那些黑衣人忽略了一点:对于求生者来说,任何一处有一线生机的地方,都可能成为生路。

但是,我落入河水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屋顶上的黑衣人。很快,他们就会跟上来,围追堵截我。我必须赶紧到达目的地。


5

我沿河泅渡。一刻也不敢停歇。

黑衣人在水中泅渡的声音已经渐渐传来。黑夜里,水面上还不时掠过几支冷箭。我靠着敏锐的听觉,辨别方位,一一躲过这些箭。

也不知游了多少公里,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我的体力渐渐不济,速度变慢。黑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分明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有的已经永久地躺在这条河里。这些人,从最初二十来人,到现在跟上来的也就一人了。他们都是游着游着,就游死了。

待到初日瞳瞳,我分析了一下形势,觉得有必要在体力耗尽前,和跟上来的那个黑衣人来一次对打。顺利杀死他的话,我就可以暂时休息一下,再接着赶路。

我故意闭气躺在水面上装死。黑衣人很快游过来,却没有立即靠近。他远远地用剑鞘推了一下我的腰,我没有反应。他才慢慢靠近。在他靠得足够近的时候,我忽然睁眼。他正低头看我的脸,见我睁眼,一个惊吓,在水中失衡,呛了水。我来了个咸鱼翻身,用随身携带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他的脖子。他试图挣扎,伸手用蛮力抓破我的手臂。然而,无论如何,他终究没有还手的余地。他死了,死的时候,头仰在水面上,眼睛瞪得大大的。

顾念他一路追随我而来,也是一条好汉。我走前,用手合上了他的眼睛,希望中午时分灼灼烈日,不要灼伤已亡人的眼睛。

杀死黑衣人后,我在岸边找了些野果子吃,补充体力。又休息了半晌。料想其他黑衣人很快也会结队而来,我立马开始赶路。

我沿着岸边走了许久,衣服被日头晒干了。终于走到江边。河水滔滔,水沙拍岸。风光无限好,只是我无心欣赏。此处人少,河边只有一只渡船。我跳上渡船,命船夫开船。船行至湖心,我看见一群黑衣人持剑奔来,盯着船行的方向,气得跳脚。


6

过了江。沿着陆地又走十公里,我终于看到了那片芦苇丛。

这片芦苇丛临着河岸,广袤千里,里面小径错综复杂。表面上看,这片芦苇丛没有异样。走进去看,就会发现,它里面其实住有一个村庄的居民。这些村民居无定所,以芦苇丛为家,东一个西一个,极难找到。但他们有互相传递信息的渠道。能在一炷香的功夫,把芦苇从里发生的任何新鲜事传给里面的每个人。

想到即将追来的黑衣人,我冷笑一下,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得意,猫身钻进芦苇丛。很快,我在芦苇丛里撞见一个人。他头戴一条白色粗布巾,身着褐色葛布衣,体型健硕,颧骨高高凸起,嘴扁平,也高高凸起,两腮却瘦得没肉。咋一看,就像一只鹰脸。

“你是谁?”鹰脸上那张嘴一张一合,粗哑的声音从体腔发出。

“蔓饶。”我说,盯着他,毫无惧色。

“你来干什么?”他神色稍稍平和,乜斜着双眼看我。

“我来找鸱鸮子鱼。”我回道。

“哦,他是我们的头儿。”他说,态度变得亲和,“你跟我走,我带你去!”

他带我在芦苇丛里左穿右绕了三炷香的功夫,才到达鸱鸮子鱼的立足地。途中,我们又遇到了几十个和他差不多装扮的人,有男人,也有女人。每次,他总向他们介绍说:“她是蔓饶,来找鸱鸮子鱼。”那些人都很谦和地冲我笑。

见到鸱鸮子鱼后,鹰脸便走了。鸱鸮子鱼是一个须发皤然的老人,眉毛和胡子一样长、一样白,他和之前见到的其他人大不相同,穿着一身白色纱衣,颇有几分仙姿。他看见我,没有说话。只是仔细打量了我半天,问:“你是蔓饶?”

“是的,侠士。”我低头回应。

“你认识我吗?”鸱鸮子鱼疑惑地问。

“现在就认识了。”我抬头,双眼注视着他。

“哈哈,这么说,你之前不认识我了!”他笑,声音爽朗。

“是的,我认识鸱鸮子皮。”我说。

“鸱鸮子皮是谁?”鸱鸮子鱼一手捋着胡子,饶有趣味地问我。

“不知道。也许是你未来的后代。他帮越王勾践灭了吴国。做官,经商,都很成功。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做官懂得明哲保身,经商懂得适可而止。只是后来生了个愚昧的长子,欲救中子,反误了中子的性命。”我面色平静地陈述道。

“你是预言家吗?”鸱鸮子鱼依旧捋着胡子。

“不是。我是无家可归的人!”我说。

鸱鸮子鱼笑了,连连摆手,说:“不不!你是蔓饶。”笑过之后,他又纳闷地问:“不过,蔓饶是谁?”

“不知道。也许,蔓饶是将要送你去黄泉的人!”

鸱鸮子鱼听后,眼神灼灼发亮,笑得前仰后合。他盯着我,绕我转了一圈,最后在我面前站定。疑惑而又颇有趣味地看着我,问:“那你此行出于何种目的?”

我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芦苇。回过头来,用手指着这片芦苇,问:“好好的村落,你们为什么不住?而要在这片芦苇丛里穿来走去?”

“就为问这个问题?”鸱鸮子鱼走近我,弯腰,仰起头,瞪着眼睛看着我,问道。

“就为这个问题。”我面色如水,回应道。

“你知道,我们不可能一直居住在村落的。人类在不停地进化,生活形态自然而然也要发生变化。在村落居住久了,我们就要换个地方。我们要不停地改造我们生活的环境。就像远古时代,我们的祖先生活在山洞里,后来转移到了茅草屋里,再后来转移到了房子里。以后,必定还会不停地转移。我们转移到芦苇丛,也是在顺应这种变化。也许未来有一天,人类还会转移到另一个星球生存。”鸱鸮子鱼边踱步,边说。说着,顺手折了一支芦苇拿在手里,绕来绕去。

“你把几千几万年后人类该思考的问题都思考了。也许几千年后,有一拨人正在尝试去往另一个星球。”我说。

“是的。人类的历史需要不断改写。任何时代,我们都在不停地改造着以往的时代。沧海桑田是自然改造的结果,而生活形态则是人类改造的结果”鸱鸮子鱼说。

“人类可以随意改造生活形态吗?”我问。

“当然可以。人类可以随心所欲地改造生活形态。当他们改造的生活形态被大众主流认可,便会取代原有生活形态。生活形态一开始被改造,总是起源于一些无心之举,或是某个人的嗜好。后来,大家都觉得他那种生活形态好,便模仿。最后,所有人都模仿了,原来的生活形态便不复存在了。”鸱鸮子鱼说。说完,他朝我缓缓举起手中的芦苇,眼中流露出犀利的光。

我一惊,手在袖子里备好了匕首。

然而,鸱鸮子鱼忽然转身,把芦苇从左手换到了右手。轻轻踱了几步,又指着芦苇丛里被他折断的那半截芦苇,对我说:“就像这根芦苇。如果我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把周围的芦苇都折断,别人觉得我折断芦苇挺好,跟着学,很快,这方圆万里的芦苇都将被折断。这样,我就顺利地将生存环境改造成了半截芦苇丛。”

“那你们开始改造没?”我不安地问。我又嗅到了黑衣人的气息,他们正在朝这片芦苇丛靠近。气息零散,很可能已经混进了芦苇丛,正朝这边赶来。也许,还是鹰脸在带领他们过来。我必须抓紧时间了。

“事实上,开始了。”鸱鸮子鱼冲我神秘一笑,说,“你要去看看吗?”

“我可以去吗,侠士?”我谦恭地低下头,问。

“当然。”他说,“跟着我走吧!”

他在前面走,我跟在他后面。我们刚拐过一丛芦苇,迎面走来了鹰脸,鹰脸后面果然跟着两个黑衣人。不,后面又来了两个,还有两个!一拨一拨的黑衣人两两并肩,正朝这边涌来。我来不及多想,一个舞姿,伸腿,扬手,又一个转身,手起匕首落,不偏不倚,匕首恰巧穿过鸱鸮子鱼的脖颈!

鸱鸮子鱼连头都没有回,便一头栽进芦苇丛中。黑衣人蜂拥而上,生擒了我。


7

第二天,邳郑在秦国反了。当时,他正与秦国言和,听到秦国探子报鸱鸮子鱼被晋国一个叫蔓饶的女人杀死了,而这个女人也已经被一群黑衣人逮捕。震惊之余,邳郑立马改变立场,唆使秦穆公攻打晋国。

除了邳郑,没有人能读出其中传达的真实讯息:里克被夷吾诛杀!

因为只有里克被夷吾诛杀,这个叫蔓饶的女人才可能被黑衣人追杀。否则,任何人靠近她,都将被里克杀死。里克无法阻拦的,只有他的君王夷吾的命令!

我明知一死,还要逃!就是要让邳郑知道,里克遇难,邳郑可反。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他们都不知道我用的战术。那是里克大人站在角楼上说的一句话:“蔓广则歧多,歧多则饶子。”我逃到水边的芦苇丛,是因为那里有数以万计的居民,每个居民分散而居,住处隐蔽。这样,总有一个人能够走漏风声。而我要做的就是,制造一个能让他们轰动的消息。鸱鸮子鱼的死,成全了我,消息得以顺利传递出去。

夷吾听闻邳郑造反的消息,大为震怒。他要杀死我。我告诉他,如果让我见到里克大人,我会告诉他一个秘密。他们把我带到里克大人的尸体旁边,我冲他们一笑,举起手中的匕首——这把匕首曾经杀死河里的黑衣人,杀死鸱鸮子鱼,现在,我将用它割向自己的脖子。我要去向里克大人复命了!

我不知道,我的死,有没有改造历史的可能。

邳郑反了,秦国到底也没有攻打晋国。

我的死,微不足道,不过给天地增加了一点尘埃而已。

但是,我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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