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年那场大雪

1991年,南昌下了一场大雪,到底有多大,当时的我并不清楚,似乎下在晚上,没有看到雪飞棉扯絮漫天飞舞,江大南路逼仄空间里的雪被往来的行人践踏凌乱,可以略微眺望的路东,大雪没有遮盖住养鸭塘的肮脏。

雪后,天变得极冷,至今还是南昌市严寒的标杆。《江南都市报》 2016年1月某日报道:“明晚至22日南昌雨夹雪转中到大雪,气温逼近1991年最冷时的气温极值。”在网路上还留着当年的寒冷记忆:1991年12月26日至27日晚,我省自北向南普降大雪,有10个县市积雪深度超过20厘米,南昌市达到22厘米。此后,我省也上演了“雪后寒”,赣北、赣中极端最低气温为-8~-15.8℃”。

我的乖乖,零下15.8℃,我在北平二十多年也只遇到了几次,北平处处的暖气,无惧于更冷的温度。我在赣江大学的第一个学期。这场酷寒不期而来,学校的宿舍是我们农家弟子倾慕的楼房,门窗的密闭性也极好,和自家龇牙咧嘴的木板房比不知道温暖多少,但是宿舍里8个火力旺盛的小伙子连话语都被冻住了,两只手交叉夹在胳肢窝里,身体蜷得紧紧的,傻傻地依着床柱,一动不想动,话也懒得说,全身都已麻木,大脑发出要动的指令,迟延好久才能得到执行。

被子是我们最重要的资产,有中学同学因家里拿不出被子而失去上大学的机会,大家一般都只有一个垫被,一个盖的,两个被子,我的垫被据说爷爷上军校时用过,父亲传给我,已硬邦邦如木板一块,盖的被子还要一边作为垫被,上面盖的那一边留多些,睡觉时将多出的部分用身体压住,卷成筒的被窝犹如裹得紧紧的襁褓,翻身都是奢望。

这寒冷的夜,钻进冰冷的被窝需要很大的勇气,干脆连外衣都不脱,身子一弓,把盖被仔仔细细掖紧了,禁不住打抖,上下铺的钢丝床跟着摇晃起来,等身体慢慢接受了冷被窝后,身子才敢一点一点展开,一夜醒来,身体始终没有缓出冰凉。同学们实在受不了,两个人把被子凑在一起,两个垫被,两个盖被,分作两头睡,相互用身体为对方驱寒。

是猝不及防还是束手无策?学校的水管冻裂了,水顺着楼外的水管往下流,在流的途中就冻住了,形成江南极少见的冰瀑,白花花的冰封住了半面墙。乍一看到有些恐怖瘆人。水龙头尽管失去了水的来源还是不失时机地冻住了出水口,头晚放到床底下的水,早上成一坨冰块。江南的酷暑极考验人的忍受力,不过再热终有个阴凉的去处可以躲避,随手有把扇子可以扇扇风,这冷,却无处躲藏,屋里与屋外一样,无论教室还是宿舍都寻不到一丝的温暖,来止住不停的颤抖。

这样的冷,却没有阻挡同学们的青春热情,这场大雪在我家并不少见,而从赣南来的同学却是第一次看到雪,雪后赶上了星期天,他们三五相邀,去市中心的八一广场寻乐,那时,八一广场是个偌大的空地,大雪覆盖了草坪,剩下的只有白茫茫一片,而广场西面就是南昌市最为繁华的商业大楼,这种景致当极有特色。

1991年,我离开农村来到都市度过的第一个冬天,却成我生命中最冷的寒冬,这么多年渐渐也忘记了,就着学校30年活动才想起来,天冷是真切的,我相机被人借去拍照,快门都给冻坏了。

作者:王瑜

2018年5月作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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