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日午后的阳光，在主卧阳台上占了一个角。钱远踱来踱去，时不时看向小区门口，那里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拎着东西徘徊了好久。天太热，没人愿意出门，这女人被门禁挡在了外面。刚好小区有人出门，女人没等别人先出去，自己就大包小包地挤了进来，就好像生怕大门又关上一样。
“又来了，有完没完！”钱远心里骂道。
这女人是钱远的前妻沈秋燕！他俩是相亲认识的。
钱远也是后来才知道，相亲前，沈秋燕有男朋友。可惜那个男人在外面乱搞被逮了个正着，沈秋燕性子冲，独自一人把那对奸夫淫妇连抓带挠收拾了一顿，然后拍拍手，宣告跟他彻底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回到家她既没哭也没闹，闷了一晚，第二天以后就开始疯狂相亲，直到遇见钱远才打住。接触不到一个月，俩人就结婚了。
沈秋燕不安分，婚前就有征兆，三天两头往外跑，有时候为了工作，有时候纯粹就是胡游瞎玩。结婚不久，沈秋燕怀了孩子，外出机会大大减少，性子也跟天气一样不可揣测，钱远哪里吃罪得起，每天像老佛爷一样地伺候着。
儿子小宝一岁时，沈秋燕再也受不住平静的日子，她要离婚，而且什么也不要——不要钱，不要房子，也不要孩子。钱远愕然，沈秋燕脾气冲，可他脾气好啊，两个人在一起虽然有口角，但真没闹过什么大矛盾，怎么突然就要离婚了？虽然是相亲认识的，结婚也仓促，但钱远其实挺喜欢沈秋燕，长得漂亮又能干。
“为什么嫁给我？”
“我讨厌油嘴滑舌的，你对人实诚！”
“可我一直没变啊，为什么还要离婚？”
“你是没变，可我烦了！我想出去闯一闯，不想跟你一样，守着铁饭碗过一辈子！”
钱远是一家国企的工人，收入中等，但是稳定。他苦口婆心、好话说尽，沈秋燕毫不动摇，最终还是离婚了。
一晃四年多，小宝满五岁，沈秋燕突然冒了出来。她好像很有钱的样子，隔三差五来看小宝，还带着各种各样的礼物。这架势明明是冲着孩子来的，钱远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小宝是他的命，谁都不能拿走。
沈秋燕来之前给钱远发了微信，钱远没回，又打电话，钱远没接。一句话，钱远就是不想让她接近小宝！
2
“爸爸！我要去大便！”小宝在客厅看电视，喊了一声，跑进了厕所。马桶圈有些大，孩子太小，上次屙屎的时候卡住了，钱远弄了半天才拽出来。可能有阴影了，小宝每次大便前，都会跟钱远说一声。
“去吧！”钱远听到门铃在响，轻轻走到门口，猫眼里有个女人，正是沈秋燕！
钱远虽然是个男人，可惜不太有钱，也不太有势，面对沈秋燕，他总有些不自信。
他比较值钱的财产就是这套房子，不过也是老古董了！不大，两室两厅一卫，户型也不好。由西边入户，进来就是客厅，客厅没有阳台，南边紧挨着电视墙，北边尽头连着餐厅和厨房，继续往前是个南北向的过道，南通主卧，北通次卧，中间夹着厕所，还是暗卫。
钱远蹑手蹑脚地坐到了客厅沙发上，他不想给沈秋燕开门。
门铃再次响了，钱远权当没听见。
“爸爸！门铃响了！”小宝在厕所里面喊。
“钱远！钱远！！”沈秋燕听到里面有声音，大声说，“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啊，我给小宝带了玩具！”
钱远一听就来气：“你走吧！小宝有的是玩具，不需要你那破玩意！”
“我说你个大男人，能不能有点度量！小宝是我儿子，我来看看怎么了？”
“你儿子？除了生他，你还做过什么？你给他讲过故事？你带他去过游乐场？”听到沈秋燕的话，钱远憋得像个要炸的气球，说着说着就从沙发起身踱到了门口，跟沈秋燕只隔了一扇门，“这么爱当妈，你找个男人再生一个不就行了！”话一出口，又觉得过分了，钱远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嘟囔说：“小宝是我儿子，你以后别来了！”
“钱远，你个混蛋！我敬你几分，你别上天了！”沈秋燕连踢带踹，入户门剧烈地晃动，哐啷哐啷响个不停，与此同时，她的嘴也没闲着，“我生平最恨出轨，离婚前可从没给你带过绿帽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就算找十个八个男人再生十个八个孩子，那小宝也是我儿子，我还是要来看他，你拦得住吗？”
“你再这样，我报警了！”钱远输了气势，搬出警察给自己壮胆，然而毫无底气的声音把什么都暴露了。
“快报！你赶快报！”沈秋燕哼了一声，“我也正想报警呢！我就想问问警察，我一个当妈的，有没有探视儿子的权力！”
3
“爸爸！”小宝在厕所喊道，“是沈阿姨来了吗？”
钱远心里乱糟糟的，胡乱“嗯”了一声。
小宝不反感沈秋燕，这让他很担心，还好到现在，小宝都没叫过沈秋燕妈妈，这又让他很欣慰。沈秋燕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钱远就是气不顺，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开门。
“小宝！”沈秋燕还没进来，嘴就跟抹了蜜一样，完全换了一副面孔，等到一进门，刀子一样的眼神直射向钱远，钱远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无所适从地坐在沙发上。沈秋燕不再理钱远，各个屋子乱窜，嘴里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小宝！”。
钱远偷偷拿眼睛瞄了瞄沈秋燕：长发微卷，脸色红润，口红涂得恰到好处，上身一件浅色短袖，配一件包臀长裙，脚下一双白色板鞋。一走路，臀就扭来扭去，裙摆也跟着摇来摇去。这女人真好看，四年了，还是这么好看！
不过这次的打扮明显改了风格。前几次来的时候，那嘴唇红得就像刚刚喝完鸡血，没来得及擦一样，高跟鞋又高又细，蹬蹬噔走起来，总给人一种要把瓷砖钻透的错觉。钱远看不惯，也不想小宝受到不好的影响，就跟沈秋燕埋怨了几句，没想到这次来，她竟然还真改了。
“沈阿姨，我在上厕所！”小宝奶声奶气地说。
“猜猜我给咱们小宝带了什么？”沈秋燕冲着厕所问，没等小宝回答，就自己揭晓了答案，“仓鼠阁楼！”
钱远这才注意到，沈秋燕手上拎了一堆吃的喝的，但最醒目还是一个约莫半米高的阁楼。阁楼是攒尖顶，中间共三层，上面两层各均匀分布着四个筒形小笼子，每个筒笼里都住着一只仓鼠。仓鼠一跑，筒笼跟着转动起来，这些能量就会转化成电能，贮存在阁楼一层的电池里。
这是开来公司新出的一款宠物玩具。小宝跟着钱远逛街的时候，一看到大屏幕上仓鼠阁楼的广告视频，就非常喜欢，一直想要一座。可惜这东西低配版也得一万多，钱远真的有心无力。
沈秋燕给小宝买了这么贵的礼物，钱远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担忧，他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听到是仓鼠阁楼，小宝着急起身，没想到屁股一下子又卡到了马桶圈里。他“啊！”的一声尖叫，大喊：“爸爸，我又卡住了！”
钱远赶紧往厕所跑，沈秋燕却先进去了。
“你就不能换个小点的马桶圈吗？”沈秋燕赶紧把仓鼠阁楼连同一大堆吃喝放在厕所的角落里，腾出手来轻轻把小宝往外拉，嘴里埋怨着刚刚赶来的钱远。
钱远本来是想换的，可一想，孩子长得快，要不了多久，肯定就不卡了。再说就算卡了，慢慢挪一下，很快也就出来了。不过沈秋燕的话，他没法反驳，说起来，他不过就是想省点钱而已。
两个大人都不说话了，仔细小心地忙活着。小宝很快被从马桶圈里救了出来，才获得自由，就高兴地边提裤子边冲向放在角落里的仓鼠阁楼。
钱远站在马桶边，见小宝这么心急，连连摇头。沈秋燕紧跟过去：“慢点！拿到客厅，咱们慢慢玩！”
突然间，房屋剧烈晃动，厕所里的东西全都东摇西摆。
“地震了！”钱远大喊。
模糊间，钱远看到沈秋燕扑到了小宝那边，紧接着就是轰隆隆坍塌的声音。
4
“爸爸，我疼！”小宝眼前一片黑暗，他害怕，哭着喊钱远。
“嗯！小宝别哭，爸爸在呢！”钱远左腿被石板压住了，右胳膊夹在两块石头中间，试着动了一下，完全动不了。刚才叫了几声小宝，没人回应，他一下子就被绝望淹没了，现在听到小宝的声音，竟然高兴地抽泣起来。
“别怕！一会儿就有人来救咱们了！”钱远说。
“要坚持住——”说话的是个女人。
“沈秋燕？”
“嗯！命大，还没死呢！”沈秋燕干笑了几声，她趴在瓦砾里，除了右手，也完全动不了，“我能摸到小宝的手，他就在我边上！小宝——小宝——”
半天没听到回应，沈秋燕语气短促而焦急：“小宝！小宝！！！”
“我在这儿！”
“小宝！你能不能动？”沈秋燕问。
“左手不见了，右手能动！”小宝哭着说。
“小宝不哭！妈妈带了许多吃的喝的，应该都在边上，你摸摸看！”沈秋燕每次都以妈妈自居，可惜小宝总叫她沈阿姨，刚开始她真受不了，回去还大哭了一场，后来一想，跟个孩子置什么气，等孩子认了她，自然就叫妈妈了。
小宝摸索一会儿说：“我摸到了！牛奶，巧克力，有些装在袋子里的，不知道是什么！仓鼠阁楼也在！！”说到仓鼠阁楼，小宝语气里竟然还带着兴奋，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
沈秋燕仔细一听，果然有仓鼠“吱吱”的叫声，伸手左右试探了一下就碰到了阁楼，沿着边缘摸了一圈，发现竟然大体完好。
“小宝，那些东西都是你的，你饿了就吃一些，渴了就喝一些！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沈阿姨！”
钱远离他们俩远一些，但对话都听得到，有吃的有喝的，小宝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得救。
静默无语，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宝突然说：“爸爸，我好困！”
钱远担心小宝睡过去就醒不来：“你不是最爱听故事吗？爸爸讲给你听！”
小宝确实爱听故事！钱远没事儿的时候，吃完晚饭，就开始给小宝讲故事，常常讲到九、十点，这孩子还不愿意去睡。小宝总是求钱远，“再讲一个嘛？”，钱远拍着小宝的小脑袋，“再讲你又不好好睡觉了，明天晚上讲好不好？”
钱远没看过什么书，哪有故事讲给小宝听，不得已买了一本格林童话，每天翻几篇，才不至于每次要讲的时候脑子里空空如也。
“夏天的一个早上，小裁缝正在缝衣服，突然他听见有人在喊：‘卖果酱呦！卖果酱呦！’原来，是一个卖果酱的大娘在叫喊。‘请你到这里来，亲爱的婆婆，我要买你的果酱。’小裁缝说……”
小宝听完故事，果然精神了很多：“小裁缝当了一辈子国王啊！”
“对啊！”钱远全身都疼，这个故事讲完，又讲了好几个，额头渗出汗，声音也越来越小。
“爸爸！再讲一个！”小宝听得起了兴致。
“好！”钱远打起精神，“那我再讲一个！谁都不许睡觉！沈秋燕——”
“听着呢！你脑子里故事不少啊！下来准备讲什么？”
“渔夫和他的妻子！”钱远说完就开始讲了起来。他太累了，中间总是停顿，而且停顿的间隔越来越长。一停下来，小宝就会好奇地催着：“然后呢？渔夫的妻子又想要什么？”
钱远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钱远？”沈秋燕问，“没事吧？你歇会儿，我来讲！渔夫和他的妻子，格林童话嘛，我也知道！”
时间好漫长，讲了那么多故事，沈秋燕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我换你吧！”钱远有气无力地说。
“爸爸，我身上好疼！”小宝哭着说。
沈秋燕喘着粗气，好像在动，也没回答钱远，也没安慰小宝。讲故事的声音中断了一会儿，这会儿又开始了，沈秋燕的声音竟然比刚才大了很多：“小宝！妈妈爱你！今天妈妈给你讲一个故事，叫《大拇指》。在很久以前有一对夫妇，他们无儿无女，生活得非常寂寞，他们做梦都想要孩子……”
“小宝！妈妈爱你！今天妈妈给你讲一个故事，叫《野狼与七只小羊》……”
“小宝！妈妈爱你！今天妈妈给你讲一个故事……”
钱远纳闷，这会儿他连说话都费力，沈秋燕精力怎么突然这么充沛？仔细一想也对，地震前，她跟小宝都在墙角，可能伤得比较轻。他叫了一声“小宝”，小宝迅速回应了他。他放了心，觉得有些累，想要眯一会儿。
小宝听着故事，没有再喊身上疼，时不时还会问些问题，可惜没人回答。
5
“这边有声音！”
“对对，就这下面！”
救援人员很快从一堆瓦砾中挖出了三个人，一男一女一个小孩。小孩窝在卫生间的墙角，那里竟然有一块还算宽敞的空间，他的左胳膊被石块压住了，别的都是擦伤，受伤最轻；男的全身都被泥土覆盖了，但左腿被重物砸断，其余各处伤势轻重不一；女的全身都被重物压着，背部那块石头尤其沉，受伤最重。
三个人埋在这里已经二十多个小时了。
“爸爸！”小孩就是小宝，全身灰土混着血迹，只有眼白看得最清楚。他最先开口说话，“沈阿姨还在讲故事呢！”
钱远看着刚刚被放上担架的沈秋燕，血灰斑驳，闭着眼睛，根本就没在说话，可是为什么能听到她讲故事的声音呢？正纳闷间，救援人员从废墟里拿出来一个东西，钱远一看，是仓鼠阁楼。沈秋燕的声音就是从仓鼠阁楼里发出来的！
上次走的时候，沈秋燕悄悄问小宝最想要什么礼物，小宝偷偷瞟了一眼钱远，直摇头说不要礼物。还是她再三哄骗，小宝才说自己想要一座仓鼠阁楼。
沈秋燕一离开钱远家，就直接奔向专卖店，把这个产品里里外外问了个遍。
这东西确实有意思，本质上是个音响，但不需要外部电源。养几只仓鼠，只要仓鼠一直在筒笼里奔跑，蓄电池就能存贮电能，给自身或者其它小型电子设备供电。仓鼠阁楼能通过蓝牙连接手机，也能直接读取优盘里的音频文件，读取完可以利用自带的音响播放出来，音质还相当不错。
沈秋燕心里竟然有点自豪，她儿子比钱远有出息多了，连喜欢的玩具都这么有创意。这几年她东奔西走，做了不少生意，不敢说大富大贵，但日子确实比跟着钱远的时候好多了。买个万把块钱的玩具，一点问题没有，更何况她儿子那么喜欢，就算再贵一些，她也一定要买。
沈秋燕闯荡了四年，也交过几个男朋友，都不长久。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不想飘了，她突然开始想家，想儿子，甚至有点想钱远。
沈秋燕这个人自我惯了，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就像跟钱远结婚，她家里人完全插不上嘴，从相亲到结婚，再到生孩子，全是她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后来离婚也是，不说她爸妈了，甚至连钱远和小宝，她都完全不管不顾，只遂自己一个人的心愿。说起来，钱远对她是真心好，啥事都依着她，就是没什么主见！当然，这道理她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沈秋燕就是这样的人！时间倒回去，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会那么选择。这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就是把时间浪费在“后悔”上，事情都摆在那儿了，后悔有个屁用？她从不苛责以前的自己，也没时间后悔。她是行动派，想到了就去做，想明白了就去弥补。
这些年她对不住儿子，这是她现在想明白了的事情，所以她要弥补。
沈秋燕老听钱远说小宝爱听故事，还埋怨她作为一个妈妈，从来没给孩子讲过故事，看着仓鼠阁楼，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买了一本格林童话，一篇一篇照着读，然后录音存在优盘里，送仓鼠阁楼时，就顺带把优盘也送给儿子，这样儿子想听的时候就能听！
可惜这些话沈秋燕还没来得及说，就发生了地震。
生死关头，她顾不到仓鼠阁楼，直到她发现自己气息弱得连话也说不出来时才开始着急。她可以死，但小宝不能死，要是有人能一直给小宝讲着故事，小宝活着的几率会更大一些。她猛然想起了仓鼠阁楼和口袋里的优盘。
这两天她一直在试用仓鼠阁楼，蓄电池是满的，而且筒笼里食物足够多，仓鼠也都活着，电量应该能持续一段时间，最少也能等到救援人员赶来。她一下子有了奔头，右手能动，很快取到优盘，黑暗里摸索了很久，终于把优盘插进了阁楼的接口。显示屏亮了，她按了播放键，一堆瓦砾间终于响起了她读格林童话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才响起，她就筋疲力尽，昏死了过去。
6
医院里，沈秋燕和小宝分别躺在钱远的左右床位。
医生说小宝左臂骨折，没有别的伤，小孩子正在长身体，修养好了，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医生说钱远的左腿保不住了，得截肢，但是性命无碍。
医生说，沈秋燕应该是为了护住小孩，背部暴露在石块下，受伤最重，现在还昏迷不醒。手术台不够，医生正在病床边做紧急抢救，几个人忙得团团转。
钱远左腿被固定了，侧头看着沈秋燕，泪如雨下。这个女人刚刚讲故事的声音那么响亮，怎么现在却一声不吭了？
“沈秋燕！”钱远冲着病床大喊，甚至蹦飞了几滴泪珠。
“爸爸！沈阿姨……”
“什么沈阿姨，那是你妈妈！”钱远突然打断小宝，“快叫妈妈！”
小宝知道沈阿姨是妈妈，心里其实也愿意叫她妈妈，可是爸爸不喜欢，所以他一直都只叫“沈阿姨”。不过爸爸刚才的厉声命令还是吓了他一跳，他诺诺地喊了一声：“妈妈！”
“大声叫！”
“妈妈！妈妈！妈妈！……”小宝跟个小疯子一样冲着沈秋燕喊道。
“嗯！”沈秋燕缓缓睁开了眼睛，医生们终于松了口气。
“醒了？”钱远问。
“醒了你不高兴是不是？”沈秋燕气息微弱，“小宝没事吧！”
“妈妈，我没事儿！爸爸也没事儿，你也得好起来！”小宝说。
“嗯！妈妈都听你的！”沈秋燕忍着疼笑了笑，泪水早就浸满眼眶，这会儿正一圈一圈地溢出来。
（完）
更多【开来公司】系列短篇，请点击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