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鞋与猪

          雨鞋与猪   胡99   2017-03-29

         南街酒吧街今天正式开工基础打桩了。连连的雨水将松土泡浸得已是泥浆了,一脚踏进去足可将皮鞋埋没,为便于正常的工作检查,公司不得不为我们发了双长统雨靴。

       我穿着这崭新的、放射出耀眼光茫的雨靴,随我的行走,我的脸形在雨靴上不停的晃动。走着,走着,我什么也没有看,什么也没有想,也许是四五十年没有穿过雨鞋、雨靴的原因,我的思绪被这雨靴带到了五十年前。

       第一次穿雨鞋,大概是在我十岁的时候。记得那天和父亲去送"牲猪",这"牲猪"是中国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的专有名词。为了让后人知道,这里多讲几句。"牲猪"的意思是:农村集体时期,生产队按照国家的要求,安排农户喂的上交给政府的猪。政府低价收购农民的猪供城镇居民食用,钱归生产队,生产队给农户计工分。那时牲猪从家送到走马街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农村没有汽车,连手扶拖拉机都没有,即使有,送一头猪也不合算。故送猪一般是用轿子或独轮车,用轿子抬,必须要两个壮汉,而用独轮车的话就只要一壮汉带一小孩也可,大人在后面推,小孩用绳牵引着车头,只是上坡和过沟时助点力。

       和父亲送猪那天,我记得是冬天,早上的天虽有点阴沉,但没下雨。吃过早饭,父亲首先在独轮车上绑上两块木板,接着从邻居家喊来三个壮实男人,一人扯着猪的两个耳朵,两人抓着猪的两条腿,还有一人扯着猪的尾巴,四一二十二就把猪按在了车上,再用两条绳索牢牢捆住,那猪就只有哭嚎,一点也动弹不得了。

      父子俩一拉一推的上路了。默默地走着,无一言语,只有断断续的猪的嚎哭声。也许是心中有种苦涩的滋味——一家人围着这头猪,辛苦了一年,今天就要送人去享用了,应验了那句俗话:没有吃过肉,只是看到猪走过路。还未走到一半的路程,寒风卷起了小雨,犹如无数的针在脸上、在光着的手上刺痛,含了两个小时的泪水终于不听使唤的滚落下来。

      经过 五个小时,终于到了走马街,父子不约而同的将体内尚存的热气吹着双手,我模糊的眼,望着父子过早皱起皮的手,好像血正在那皱沟里流淌,再看看自己的手,宛如两块猪肝,那时不认识萍果,故不好用红萍果来形容自己的手的。

      称过猪,父亲细心地把钱用手帕包了又包,塞到口袋里,又不时地将离开口袋的手,伸向口袋中,摸了又摸,压了又压,生怕它飞了似的。我想父亲可能后悔没带针线来缝上。

      回走不到两百米,正路过商店,父亲驻足不前了,他看着商店的门,又回头看着我已被雨淋湿的布鞋,返复来回的看了好几分钟,经于将脚迈进了商店。难道父亲想买一角钱酒?想买一粒糖?均不是,他向售货员要来了一双小雨鞋,从卖猪款里抽了一张交给售货员,接过了雨鞋叫我换上。

      十岁的我,走了几十里路,脚底已磨起了血泡,可穿上这有父亲温热的、油光发亮的雨鞋,一点痛的感觉也没有了,笑容在自己的嘴角久久地挂着,眼不是在看路,路边的风景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盯着这心爱的鞋,心想明天去学校怎么在同学面前显耀。

      回到家,两个妹妹看到我穿着的鞋,扯着父亲的衣服哭闹:我也要,我也要。她们哪知父亲正为动用了公款,寻思着如何补上而发愁的心里?但父亲看着她们哭闹,他的表情可看出深深的内疚。只好安慰两个妹妹:多扯点猪草,让猪吃饱快长,下次卖猪,一定给你们买鞋。这样总算抚平了那两颗无知的心。

      为了怕勾起妹妹们的不快心理,我恋恋不舍的脱下了新鞋,洗得干干净净的,擦干放到被窝里,那晚我抱着他睡着,如抱着心爱的姑娘,做了个好梦,在梦中久久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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