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泰国做义工的一个半月

当第一天我的飞机快到曼谷的时候,我从窗户向下看,那是一片片划分整齐的田野,绿得深深浅浅,在大地上蔓延开去,中间笔直的路上有蚂蚁一样的汽车在缓缓移动。我当时想,我会被分到其中的哪一块呢?

我在这一个月被问到无数次,我自己也想过无数次,Why do you choose Thailand? 但实际上,原因已经不重要了,我在20岁这一年真实地遇到了泰国,泰国在我的生命历程中占据了一个半月,这才是重要的。

New Life

我们的项目是在曼谷大学参加3天的camp之后,到泰国的各个乡村小学去支教。我和一个韩国的妹子一起被分到泰国大城的一所小学,给幼儿园到初中的学生教授英语。我们的学校是当地一个穆斯林学校,学生基本都很穷,大部分走路上学,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会骑摩托,但那些小学生、初中生在中国也远远没有达到能骑摩托的年龄。

每天老师带我们缓缓驶过乡间小路去学校,望向电线杆上音符一样错落的鸟儿,路旁的椰子树和满眼绿色的田野,我就会想起舌头唱的“牛儿吃草卷起舌头,狐狸和土狼寻找着野兔子的窝”,“那些麦子土豆和油菜花,或许会指给你方向。”

我们的每一天,从到达学校之后,一路对学生和老师不断地“萨瓦迪卡”开始。学生们因为长期教学质量不太好,英语基础比较弱,最熟的一个单词除了sit down和stand up之外,就是每天玩的football。尽管如此,学生们配合的程度着实让我感动,我前一天教的东西,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他们会抢着说出来,还有一个班的几个小孩在下课之后会送我到办公室门口。

下午很早就下课了,大概三点多的样子我们就可以回家,然后是和寄宿家庭相处的时光。我们的寄宿家庭是学校的两个老师,她们住在一个合租的房子。住宿就硬件来说条件不是很好,没有空调、热水澡和无线网(甚至我们的卧室没有床和桌子),但在生活方面,我们完全是贵宾级待遇,每天享受着丰盛的饭菜以及水果小吃,周末他们还驱车带我们出去各种玩。虽然我其实挺不习惯辛辣甜腻的泰国饭,但对于寄宿家庭和学校的招待也只有感激。写到这里,又回想起当时的种种,好想再吃一次他们准备的饭。

我们的邻居有一个每天头发都朝着不同方向的黑黑的小女孩,她眼睛很亮,笑起来脸上的肉都在卖萌。她的行踪就像是在水里随机运动的花粉,时不时地会跑进我们家来,坐坐沙发摸摸墙趴趴桌子,到处考察一遍,再用摸墙的手吃两口零食……我听不懂她说的话,但觉得欠她一张喜剧电影票。

This is Thailand

第一天到达的时候,曼谷大学的负责人叫了辆粉色的出租车从机场接我们。在路上我形成了对泰国的第一印象:一个colorful的国家。他们很多公共建筑物会被刷上彩色的漆,出租车和公交车是高饱和度的粉、橙、蓝这些颜色,校车会浮夸地画着涂鸦一样的图案,人们的衣服也是明丽绚烂,花纹繁杂,尤其是节日、聚会的时候,基本就是一个色彩的盛宴。

曼谷是一个国际大都市,在街上经常会碰到各种拿着地图的外国背包客在转悠(一部分原因是泰国的签证比北京好申得多)。市区的各种购物中心占据了必去景点的大多数,天铁载着外出和归来的人们穿梭到午夜,夜市的小摊熙熙攘攘游人络绎不绝,酒吧、俱乐部摇摆到凌晨,比起五道口有过之而无不及。

相比奔忙的中国人,泰国人整体呈现出一种闲散、慢生活的感觉。他们崇尚佛教文化,心灵纯朴与人为善,很多地方经济没那么发达,城市建设也没有中国那样千篇一律的现代化,你会看到他们保留了很多佛教文化、当地传统文化的元素,到处是微型的神龛和佛像,城市也会打造自己的特色文化。另外在中国,很少看到五十岁以上的中年妇女还化妆,但在泰国,好像从初中到八十岁的女人出门都会化妆,虽然有些妆容在我们看来浮夸得想吐槽。泰国猫猫狗狗这些小动物很多,和中国的乡村很像,基本家家户户都有。不同的是,这里狗平常不是中国那种站立着踱步,人一过来就扭头望向你的很警觉的状态,而是懒懒地趴在地上,睡觉或者发呆。我们都叫看家狗嘛,但是泰国的狗就好像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泰国对性别选择的包容也是有名的,在餐馆如果你看见你的服务生既有喉结也有胸,或者一个打扮入时、浓妆艳抹的女人有着大卫鲍伊或者MJ的脸孔,千万不要惊讶。泰国LGBT人群的比例很大,虽然我没有看过数据,但遍地都是这种文化氛围,好像每个人生下来就可以选择喜欢男生还是女生。我寄宿家庭其中一个老师的儿子就是gay,他高中时向妈妈(我们的寄宿老师)出柜了,他妈妈当时就表示只希望他活得快乐,性取向都是浮云。他给我们看他和男票一起在各地玩的照片,幸福得好像世界都是他们两个人的。

泰国融合了东方文化、佛教文化的保守、传统,和西方人的包容、开放、自由,我个人觉得泰国人的性格是亚洲最接近西方人的。我们在曼谷大学参加的AIESEC组织的camp,虽然只有一两天,还是让我感受到了他们奔放而极具张力的风格,灵感和激情对他们来说比稳妥和经验更重要。

Hey You

在我刚刚报项目的时候,我觉得项目一个半月的周期太长,对于文化体验来说,两三周可能是一个比较理想的周期。但到学校之后,我发现一个半月对于教学来讲是远远不够的,是一段很短的时间。平均下来每班每周两节课,也就是我和每个班接触的时间总共也就只有十二个小时而已。其实对于英语基础那么薄弱的孩子来说,十二个小时能带来什么改变呢?加之语言不通不能教太难的东西,口语的提升也极其有限(想象一下你完全没有韩语基础,看韩剧能提升多少口语?)。

但我又觉得,对于那些孩子而言,这可能是一件漫长的学生生涯中他们会记起来的事。我记得我高二的时候参加学校的一个英语夏令营,我们的外教是一个来自英国的男老师。当时我们的口语也很差,但那些日子在我的印象里是真实、欢快而富有冲击力的,那成为了我对一个生活中的老外的最初印象来源。这次老师换成了我,孩子们也基本是第一次接触外国人,第一次在全英文的环境里上课。可能正是由于这些新鲜的因素,我们收到了远远超出预期的爱,以至于我们走的时候,校长略带醋味地说,我们教了很多年,都没有收到过这么多礼物。我觉得我像是给他们画了一个宏大的图景,给他们带来了一些新鲜的、可以憧憬的东西,告诉他们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还有完全不同的文化存在,那些更好玩,你以后会遇见更大的世界。之前柴静《看见》里写过一个在广西山村做了十年教师的德国人卢安克,他有一句话让我印象特别深,他说,教育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或许我教给他们的知识还没到下课就已经被忘记,但上课一起度过的时光,一起玩耍过的秋千,我们之间的种种,很可能已经在他们心里引发了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而我亦是如此。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都是受教育者。

我们走的那天,学校的morning exercise变成了对我们的欢送会。全校同学排着队把他们写好的心形的卡片递给我们,上面有着中文或英文的祝福语,以及各种礼物,玩具,糖果。从来不曾想到在遥远的异国会遇上这样一群孩子,虽然他们大概不知道我们每天在说什么想什么,却把他们纯洁的爱完完全全献给了我们。四年级有一个小男孩,背挺得直直的,眼神很坚定很酷,平时会自己拿着一本英语书在看,也会积极配合我上课,连下课都要送我到老师办公室门口。很多次看着他,我就特别想变成十岁的样子,和他一起玩耍。但到了那天,我们快要上车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背对着我无声哭泣,不说话,也不看别人。我把他抱起来转了一圈,拍拍他的肩,发现自己并没有带面巾纸,也无法说上一句安慰的话。后来我一回想起泰国经历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他穿着平整的白衬衫对我笑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拖着一堆礼物和纪念品回到了北京。我还是自己,还得继续之前的生活,但现在我在远方多了一个家。有一段异乡志愿者的经历并没有多么牛逼,但是它没发生的时候,你的确不知道那时的你会是什么样子的。毕竟旅游只是看表面,只有深入体验,才能感受到最真实的泰国,以及遇见另一种生活中的自己。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欣于所遇,承蒙不弃。

(啊,我传了半天图没成功,由于上传图片的功能太渣或是其他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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