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世界

世界很大,世界又很小,别人的世界很大,我的世界很小。我也没想过去打开另一个世界,因为我平庸且碌碌无为,因为我胸无大志波澜不惊。我没有拿出来侃侃而谈的远大志向,只有一点一滴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只有一寸一尺我的天涯。我潜在最深处的水里,用圆形的视野看世界,一切都是圆润而且美好的,我的视线永远都是这么逼仄的一个圆圈,从头到尾,连成一个规则的弧形,我可以在自己的水底吐着泡泡,藏在水草和浮萍之间,去泥沙之间寻找孑孓,来当作我充饥的美食。因为我的世界和我的视野就是这样的小啊,我看不到更远的天空,也看不到更多的纷繁,我甚至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我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因为我的记忆那么短,或者说,我从不在意自己的记忆呢,记住什么或者忘掉什么,我哪里是在乎的呢。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蜉蝣安知鹏鸟豪情?我就是那只燕雀,也是那个渺小的蜉蝣。

原本一切都可以如同朝生暮死一般的转瞬而过,可是可怕的事情却发生了。这个蜉蝣有了不该有志向,这个燕雀有了不自量力的想法。这些都是源于另外一个世界。因为它知晓了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世界,不只是自己目之所及的寸土,也不只是自己触手之间的温度,另外一个世界,是自己从没听说过,但是却非常憧憬向往的世界。于是之前的平庸之前的无争,都开始在不知名的情绪里发酵开来,变成了不得了的东西,可惜这东西如同让人喝了上头的酒,醉了的时候,满脑子里都是不切实际的东西,醒了的时候,姑且不说会忘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却会突然为自己的不自量力和空想主义而胆战心惊起来。醉了的人,醉了的脑袋,稀里糊涂的想法,哪里经得起什么推敲和琢磨呢,于是思来想去却都觉得灼心烧骨一般的难耐,这个世界,是我能力所企及的地方么?是我该去奢望的地方么?

端是看着手里一塌糊涂的砝码,就觉得眼前的天平是怎么也调不好了,于是开始郁郁不安起来,为自己不切实际的空想,为自己一时兴起的鲁莽,为自己那想当然的心理,这一切无非都是自己给自己设定出来的而已,有几成是真的呢。又有几成是自己可以掌控的呢?加加减减算来算去,几乎没有什么是值得拿出来的,确实呵,怎么就敢生出这些蠢笨的想法来,倘若让人窥见一隅,便足以贻笑大方了。

只是道路却没有被越走越窄的迹象,垂死挣扎之后,倒现出一片生机来,然后复又陷入一片混沌不堪的暗影里去,那转瞬即逝的光明,其实是罪魁祸首,把人的心思引到了蠢蠢欲动的地方去,动了许多天真的念头,等到这泡泡被吹的越来越大的时候,再猝不及防的啪的一声给你戳破,这个时间被溅了一脸的泡沫星,蠢笨的脑袋好似也醒了三分,然后便惊出一身冷汗来,才知道那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猫爪而已,只是适时的在心里挠上一下,惹得自己晕头转向不知所以,再又适时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直到打的看清了东西南北,看清了自己脚下的地方,看清了自己手里捏的东西,终于不再做梦,也收起了幻想,幻想如同兴奋剂,想的越多越开心,也越沉迷,然后飘飘然云里雾里,只觉得自己依然置身事外了,然而呢,自己还是那个自己,那个不知向前,空怀幻想的自己罢了。

于是蜉蝣在泥沙里挣扎了许久却发现自己仍旧是一只蜉蝣,怎么都不能变大变强起来,燕雀怎么展翅也不能一飞冲天横贯云霄,后来才明白,缺少的不是像鸿鹄那样的志向,也不是鹏鸟那样的豪情,就算有了那般的豪情壮志又能如何呢?难道还要真赶着鸭子上架,赶着母猪上树?赶着猫儿下水游泳不成?光说不练,光愁不动,徒有一腔热血,却终究磨得不剩半点,等到又回到蜉蝣群里去,却惊悚的发现,原本的那些小伙伴们可不都在嗤笑自己的不自量力么。于是后悔莫及,觉得自己螳臂当车,跳梁惹人笑罢了。

于是蜉蝣又走上了生活的常态,每天在水草和浮萍之间,满心欢喜傻呵呵的吹着泡泡,觉得乐此不疲。然而有一天,疏影透着浮萍落进了水中的暗影里,那里有个看呆的蜉蝣。从那些影影绰绰的漏下来的光里,它仿佛又隐约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繁花都飘成了烟云,那里碧草敢与春色斗艳,那里有最温润的呵护,也有最漂亮的眼睛。它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是一只蜉蝣,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徒劳无功的幻想,眼前的世界不是幻想,仿佛近在咫尺,仿佛呼之欲出,仿佛一下子就可以被吸进胸腔里去。它屏住呼吸,想要冲过去,却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波涛汹涌,光线灼目。一时间竟闪花了眼睛。

塘边的人,用手掬起一捧清水,惊喜的看着手心里翩然的萌物,然后轻轻的道;"原来你在这里呀,快看,这是你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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