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我吧,尽管打我吧, 打死我算了,如果你打不死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能打我。”
作为一个只学了很浅薄心理知识的业余爱好者,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主动找到我来寻求帮助。虽然很向往那些“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大神生活,但我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只是作为一个爱好,想着能够渡己渡人,不奢望能得到更多。所以就在网上开了一个小号,免费为需要的人提供心理咨询。说是咨询,其实更多的是倾听,然后给点类似鸡汤似的靠谱的生活经验,时间久了大家彼此之间竟然都成了朋友,可能有点感觉四不像,但却也得到了很多出其不意的效果,也算是误打误撞,让很多朋友渐渐放下了心里的负担,渐渐地竟然开始有人主动推荐朋友过来找我。
李就是第一个主动找上我的。
那是个难得的雷雨天,密布的乌云仿佛生生的将天穹生生的压低了几分,密密匝匝的雨滴顺着从空中弥漫下来的闪电狠狠的拍打着我卧室的窗户,可又没办法突破那无色的防线来到我面前,只能一次次的无力的在窗户上划过,在我眼前形成一层模糊的水幕,好似将我囚禁起来一般。我起床穿着睡袍,透过窗户往外看,却只能在一小小团忽明忽暗的闪烁的模糊的灯光里判断出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因此而离我远去,但哗哗的雨声,让我丝毫没有听到那象征现代化的鸣笛声,心头不禁涌出一股出世的感觉。
刚刚完成公司项目的我,这次好不容易才攒了五天的假期,打算好好的给自己放一次假,已经忘了从毕业到现在有多久没有碰到这么美好的假期了,没有任何事的牵挂,可惜这次天公不作美,看来与好基友出游的计划又要再次泡汤,别了,我梦里的大理。
简单的洗漱后,我穿着厚重的睡袍到了客厅,沉沉的乌云让我提不起任何想过多触碰电子产品的兴趣,将手机扔到睡袍的口袋里。突然脑子想出一个好主意,赶紧翻了翻家里的橱柜,哈哈,果然上次趁老爷子不在家,将他平时不轻易示人偷出来的茶壶还在那,小小的得意一下。摆出茶具,简单的摆弄了一番,给自己点了一杯香茗,然后静静的窝在沙发上,将一本永远看不懂的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盖在自己的胸口上,长舒一口气,就这么听着外面如潮声的雨落,看着那在茶杯中晃晃悠悠的茶叶,放空自己,打算在半睡半醒中与先哲进行一场思想的启蒙,悠然自得。
就当我快要触碰到那朦胧的黑纱,一睹那女神风采,咳咳,先哲的风采,可惜一阵震动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变成幻影。
我想如果陶渊明的那个朝代有这个叫手机的东西的话,他肯定不能悠然见南山。
不过,竟然是那个沉寂几日的小号,还是一个难得的好友添加申请。出世的心立马飘给隋唐,作为一个宁错杀不放过的人,连忙点了通过。
(二)
虽然我第一时间点了通过,但我并不急于和他接触,而是快速的查了查他的个人信息,希望能得到一点点的有效信息。
只见他的个签上写着:愿以我所有功德,悉数回向给熏,愿其罪恶减轻,早升极乐世界。若有见闻者,悉发菩萨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看到这里,我心里微定,难得,还算是个很不错的开场。在对方应该是一位因为至亲离世,备受打击的可怜人。
“你好,我是李。 ”
我并不想让我的话语里有一丝丝透露出我有任何想帮助他的意思。毕竟在某些时候别人的好意可能对当事人来说就是一种残忍。所以我想这样的开场白对我们来说应该足够了。
不知道是因为沉闷的天气让我的耐心变得差了些,还是的确过了很久,久到我盯着发亮的屏幕眼睛都有些发酸,开始神游,终于,
“嗯。”
"不介意我们聊的随意些吧?”
外面的雨开始稍歇,只能隐约听见沉闷的雷声在云层里面穿梭,此时封闭的房间里面开始弥漫着一阵阵腐坏的气味,是那种雨后土腥味混杂着不知名的气味,并伴随着低低的气压让我有一阵胸闷。攥在手里的手机并没有震动,对方还是没有回,我瞥了一眼,上面的正在输入。。让我只能按下心思静静的等着。看来自己的急脾气还是没能消磨干净,我心里微嘲。
但我不想这样的态度影响我的判断,我快步走到窗户前,混杂着雨丝凉风瞬间扑到我的脸上,我贪婪的猛吸了两口,那些烦躁的情绪被我从身体里驱散,让我斗志满满。
我站在窗前,丝毫不介意雨丝打在我身上,我决定主动出击。
“我看您是一个佛教信仰者,恰巧我对佛经略有涉猎,有机会希望我们能沟通一下。”
不奢望他的回复,我接着问,
“我能冒昧问一下,熏是您什么人吗?”
“是您的母亲吗?”
“您的妻子?”
依旧沉默。
“那是您的女儿吗?”
虽然没有回音,但这次的正在输入一闪而过。我心里长舒一口气,看来对方还不是很排斥和我接触。
又是一个可怜的父亲,看来他还沉浸在爱女的离世不能自拔,毕竟有时候生命就是这么脆弱。回头看了看在自己左前方墙上悬挂的全家福的照片,我想我一定要想想办法去帮帮他。
“我对此感到很抱歉,虽然我不认识您女儿,但我想她肯定是个非常可爱的天使。”
“方不方便和我聊聊?”
外面的雷声渐起,黄豆大的雨点开始透过铁纱网啪啪的击打在我的身上,恍然中才发现自己上半身已经湿了一大片,被风一吹浑身打了个哆嗦。我连忙退了几步,将窗户合上,但看了看脚下已经有些发潮的桐油木板,心里暗暗叫苦,但现在却也顾不得赶紧处理,抬手看了眼手机,却发现对方本来明亮的头像已经灰了。
我抬手打了两个字,
“在吗?”
再没有回音。
(三)
老妈果然永远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福尔摩斯以外最恐怖的神探,从小到大,无论是我在不在她身边,只要是做了错事,即便是我在第一时间将所有的罪证处理的干干净净,但还是逃不了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而这次出卖我的是紧紧挨着窗台木板上的水渍。看着她得意的抱着我爸的茶具在我面前疯狂轰炸,如果在以前我肯定嬉皮笑脸,插科打诨过去,但这次我的心思丝毫没有放在这上面,就站在听她说完,然后麻木的送她离开。
我心里明白,隐藏在体内的第二人格(强迫症)再次出现了,为了让我以后的日子更好过一些,我决定遵循自己的内心,把事情调查清楚(或许是小时候看漫威看多了,总想着有一天可以成为英雄似的人物,或者是受甘地的影响)。
我开始在我的小号里面挨着询问每一位朋友,因为除了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根本没人知道我还会做这个,哪怕是我的父母。所以只能是我那些朋友之一看是否曾经推荐过朋友到我这来,结果让我很是沮丧,的确有几位朋友曾经打算推荐朋友过来,但却还没来得及。
线索就这么断了,但我还是不甘心,。
我看着电脑桌面上那最爱的猫咪,小白,手指头一点点的轻轻敲打着它的小脑袋,希望它能带给我一丝丝的灵感。但脑子里却开始疯狂着分析一切存在的可能性,答案让我觉得非常沮丧。
第一次如此的憎恨自己的无能。
我将自己狠狠的砸在床上,愣愣的望着窗外,将电脑远远的扔在一旁,决定先睡一觉,或许能有什么好的线索不是。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空中已经挂满了星辰。心里不禁发出一声哀叹,好好的假期不会又要在床上度过,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看来今天晚上又是一个不眠夜。
闲着无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然后在床上胡乱的摸索,嘿 ,果然,哪怕是自己在再麻木的情况下,也会准确的在睡觉前将自己的手机放在左手能够扫到的半径之内。
不过这次可能有点远,手指头刚刚能够勉强碰到,我弯了弯手指,然后一点点的蹭着将手机成功攥在手里。上面的小绿灯显示着有信息过来,我连忙打开一看,是之前帮助过的一个朋友,蔡女士。
蔡女士的丈夫在很多年前因意外离世,而那时候她的女儿才刚刚出生。只能留下孤母寡女独自在家生活,在生活中遇到了很多人想象不到的困难,这么多年饱受了生活的艰辛,也遭受了很多白眼,又无处倾诉,很多时候只能一个人夜深人静的时候将泪水往肚子流,幸运的是她有一个乖巧的女儿,她女儿虽然学习一般,只能算是勉强读完高中,但是特别懂事,辍学以后一个人在外打工,虽然工资并不高,但还是尽可能的来贴补家用。还有就是他丈夫有两个哥哥,这么多年也是出于对他弟弟的兄弟血脉情谊,这么多年也一直尽可能的帮助她,这才让她勉强的在生活的艰辛中踉跄的走到今日。由于一直害怕别的男人不能善待她和她的女儿,所以这么多年也没有另觅良人,就一个人苦苦支撑着。
“在吗?小航。”那是半小时前的信息了。
“在的,姐,最近怎么样?” 也不知道她是否在线。毕竟大家平时都很忙,这次出乎意料,倒回的特别快。
“哈哈,还不错。”
“对了,前几天你女儿给你介绍的相亲,你去了吗?感觉怎么样?” 从我遇到她开始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了,这半年在我和她的努力下,她也慢慢的开始放下以前的包袱,开始试着去寻找新的幸福。
“哎,就那样。”
“他想见见你,然后求你点事,你有时间吗?”
他? 他!
我腾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没错,我记起来了,在我问的那些朋友里,Z女士并没有给我答复,我原以为她是最不可能的一个,所以就没等她回复,就在心里给她打了个大大的叉,果然,该死的墨菲定律。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激动,哪怕是那天在梦里,咳咳。
可是,怎么见啊。此时我脑海里就好像无数个声音在那交织,既兴奋又害怕眼前的那些是个玩笑。
至于怎么见, 我想她心里肯定有答案。我连忙回复到,
“我还有四天假期。”
“你是不是在Z市?”
“是啊。”此时,我已经顾不得那些网友见不得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谆谆教导了,我有预感,如果错过了,我肯定会后悔。
“那明天你能在火车站找个地方吗,我们应该一早就能到,到时候,麻烦你发地址给我们,今天的事,你别介意,他女儿离世不久,他心情不好,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愿和外人交流。很多事他到现在还没办法面对,今天也是在我的劝说下才来找你的,具体细节我们明天见面详谈,好吗? ”
“好。那我明天在火车站对面的那家悦思咖啡厅等你们。时间的话,你们快到了和我说,我离得还是蛮近的。”
靠,终于有线索了,心里第一次对自己的家离火车站那么近感到无比的庆幸。
(四)
悦思咖啡厅是在Z市我最喜欢的咖啡厅,没有之一。作为一名相当有品位的斯文流氓,这里的一切无论是从装潢还是茶点,一直到永远保持S型身材的老板娘都令我非常满意,初见时惊以为女神,从此其他的咖啡馆再也没了我寻寻觅觅的身影,当然唯一的缺点就是偶尔矗在她身边的那头身高一米九的“野兽”。这也是我一种想解开的谜团——为什么女神的眼光总是那样的让我无法理解。
我在二楼找了个临街的窗口位置,可能是离火车站很近的缘故,这里的生意向来不是太好,大多数的人宁愿选择不远处的KFC去简单的吃点快餐,然后焦急的看着时间,在漫长的等待中熬过,也不愿选择这里。所以每次来,我都能找到我最想要的位置,当然这样可以方便他们从下面经过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看到我,毕竟我们昨晚已经互换了照片。
我在楼下点了一杯黑咖啡,不加糖,无论是喝茶还是咖啡,我还是很享受在苦涩后面的那一丝微甜,然后从二楼的书柜里寻觅了半天,找了一本《解放战争》,然后一个人在那享受假日时光。
“等了很久了吧。” 我的肩膀被轻拍了一下,扭头一看。
是蔡女士和李先生。蔡女士我之前见过她照片,照片和本人相差并不大。一个丰腴的中年女性,虽然饱经沧桑,但是还是能从脸上依稀辨别出当年的美艳,微微一笑,让人感觉非常干净,愉悦。而李先生就显得苍老了许多, 大约可以看出四五十年纪上下,但头发已经稀疏雪白,两边的鬓角处已经深深的凹陷了进去,头上的地中海也呼之欲出,脸上常年的色素沉淀,让他的脸上多了不少的色斑。可能由于精神上受到了重创,整个人显得很颓废,但依然衣衫整洁,步伐并不急躁。俩人缓缓地走到我的对面。我起来欠身和他们握了握手,发现蔡女士的手比李先生的手更粗糙一些,指头较粗厚,指头内侧和手掌心的老茧更多一些。看来L先生可能家境好一些。
俩人坐定后,李先生和蔡女士将外套脱下,蔡女士从他手里接过来,将其顺势挂在身边墙上的挂钩上。
“两位想喝点什么?我去点。” 我问道。
“不用麻烦了。我们坐一会就走,说完还得赶回去。” 李先生坐在离我稍远的靠外的位置,只是看了我几眼,然后对蔡女士微微的点了点头后,盯着我面前的咖啡沉思,反倒是坐在面前蔡女士可能显得更活跃一些。
看来对方对我很满意,我觉察到了L先生的微微点头,俩人之间肯定之前有说好的秘密,我拿起面前咖啡的汤匙轻轻的在咖啡杯里面转圈,没有着急开口。
蔡女士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看了两眼,我观察到她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点不一样的温柔,而一旁的李先生此时也回魂,眼光开始随着照片转动,眼底角有点泛红。蔡女士将照片反转轻轻我的面前,是一个特别清秀但又有个性的女孩,嘴角并没有一丝笑容,只是抿着嘴冷冷的看着前方。我心里此时已经有了答案,
“这是我刚刚离世的侄女,熏。这次来的目的,是想让你做她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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