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之夜

无眠之夜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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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今晚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医院病房里,心电监护器几秒钟“嘀”的一声,静脉注射器分分秒秒的“咘咘咘咘”,灯火通明的走廊上不时响起慌乱杂踏的脚步声,老父亲沉重的呼吸声和痛苦的呻吟声,每一声都像一把锤子吊在我的脑袋上,一下又一下不停地敲击着,让我疼痛难忍,又无处可逃。

我的头从下午接到嫂子的电话开始,就在疼,或者说这几天都在疼,不明原因的心神不宁让我寝食难安,也头疼欲裂。

有时候人的第六感真是很奇怪,觉得好像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结果真的就发生不好的事情了。

下午四点多嫂子打电话说,父亲突然失语了,还总是咳嗽,一口一口地喘,喘气声听着像有痰沾在嗓子里的一样,咕喽咕喽。

于是,我和外甥女在市内呼叫救护车,晚高峰,路上拥挤,直到晚上6:30救护车才把父亲从乡下哥哥家送到急救中心。

哥哥,姐夫,侄子,外甥女婿加上随车的医务人员合力把父亲抬到抢救室的活动床上,一路“况趟况趟”极速驶向急救室。

三四个护士一拥而上,量血压的、测血糖的、做心电图的……有序地忙碌着,我站在父亲床边,机械地回答着医生的问话:病人有没有糖尿病,高血压?什么症状?什么时间发现的?饮食习惯?抽烟吗?喝酒吗?自己用什么药控制?交费吧!验血,做CT。

7:30,交住院押金3000元,医生收治到神经一科。又是一番问话,签字,开单子。

大夫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了一堆术语,大意就是父亲脑供血不足,大脑萎缩,从片子上看都是陈旧病变,没提示出有新发病变。他的失语怀疑是左侧额叶有梗阻,新发病灶一般要24小时显影,也就是说我们明天要排号,预约核磁共振。这都不是事,就是排队交钱而已。愁人的是,一大早还要接尿。父亲有些尿失禁,自己感觉不到,都靠我们掐时间。然后,大夫又说他缺钾严重,要补钾,否则会引起心脏不适,说什么脑心综合征。补钾最快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喝,让我回去试试父亲能不能喝进去。

回到病房,我拿勺子舀了点水放倒他嘴里,他很努力地咽了下去。我们很高兴地找到大夫,开了点钾。结果,真到喂钾的时候,他只吃一小口,就咳半天,要吐还吐不出来,听着像浓痰的声音在咽喉处蠕动,但因为他舌头僵硬,根本吐不出来,吓得我再也没敢喂。大夫说,等一会再喂,结果几次三番都是如此,折腾到近十点,也依然不能喝进去,没办法,只好,静脉点滴。

许是吊瓶挂的,他的尿也多,一个不留神,他就把裤子尿了。换好尿不湿后,我说就这样,不穿裤子了吧,当时走的急,只带一条裤子,现在没裤子了。可他却用含糊不清持续不断地喊叫来表达他的不满。

没办法,我只好,在夜半时分,寂静无声中走进夜幕。

街道上空无一人,楼房影影曈曈,白天热闹的门市大门紧闭,偶尔有出租车经过,轱辘碾过路面的声音格外刺耳,似乎这寂静就是个扩音器,生生扩大了数倍。

走在无人的街道,莫名的紧张,好像身后随时随地都能出现什么怪物似的。阴暗的小路不敢走,医院的后门不敢走,没有路灯的地方不敢走,几个男人聚堆的地方不敢走。

好在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家超市挺立在漆黑的夜。用高出双倍的价钱买了一套平时根本不会问津的睡衣,匆匆赶回病房,换上新裤子没有半个小时,我伸手一摸,天,又湿了,这次更厉害,连上衣的后背底摆都湿了,真是,连哭的心都死在路上了。

此时,已是夜里两点多。

他突然对我说:“你不睡了?”那声音含糊不清却如此美妙,激动地我连忙问他:“认识我不?我是谁?”“认识,小鹤。”接着又用比这更清楚的声音说:“尹德连,尹德连。”原来,是找我哥。对他的重男轻女我也是醉了,我这么照顾。都换不来他的笑脸,哥哥不须言语,一切都是他的,关心,呵护,喜爱,照顾……想起他握着哥哥的手时的泪眼,又觉得心疼,便告诉他:“我哥在睡觉。”然后他就乖乖的不再喊。转而改成了玩尿不湿,把尿不湿的粘胶撕的卡卡作响,没办法,只能攥着他的手不让他动,哄着他让他睡觉,就这样一直到天亮,他也没睡,我只能也不睡。

直到第一道晨曦透过窗帘照进15楼的室内,他才沉沉睡去。而我,则喊醒哥哥,回家给他洗被子,拿衣服。

街上的人行色匆匆,有的神采奕奕,有的精神萎靡,有的愁容满面,有的喜笑颜开,其中还有一个一夜无眠的我,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我是哪种人?

写于2018.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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