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题:你会等我吗
酒吧就是这么个地方,亮处极亮,暗处极暗,倒好似天然地划分了两个阶级的世界,亮处是人群,是歌舞,是醉生梦死中DJ打碟的强音节,暗处也是人群,混杂着汗液和前列腺液的气味,偶尔有一两个人的冲突又迅速被阴暗本身吞没。
成钟躲在一排伴舞的边角上,浓妆一层层糊着他的表情,腿间的蕾丝高筒袜不太舒服,磨得皮肉发痒,一场舞下来两只大腿的内侧都浮出来一大片肉红。
if i were a boy even just for a day 哪怕仅仅只有一天,如果我是一个男孩,
i'd roll out of bed in the morning 我会在清晨翻身下床,
and throw on what i wanted and go 出门,并且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碧昂斯的歌声威武雄壮,成钟不太喜欢,他觉着,女孩儿的声音就该轻轻的柔柔的,他讨厌女汉子。只不过这会儿他没心思吐槽,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外衣口袋里那只手机上,楚时该来电话了,如果自己不接电话,他说不定又会找到这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丢人地拎回去,顺便搅黄了自己今天的工作。
这种事儿再来一次,成钟就没法在这片场子打工了。
一曲结束,成钟迅速回到员工休息室,一把捞起自己的外套,手机却不太听话,欢畅地从衣兜里滑出,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然后啪叽一声,连着后盖带电池摔得那叫一个视死如归。
成钟苦笑一声熟练地装好后盖,开机。
手机里空空荡荡的,什么记录都没有。
成钟暗暗松了口气,迅速脱下跳舞时的演出服,细致叠整放好了,又从双肩包里掏出一条银灰色的短裙,那短裙只能遮到大腿根,上半身却是被人造皮草裹得还算严实。那些客人们都喜欢看酒托弯下身子时候胸口的丘壑,可惜成钟不能如他们所愿,但凭着一双修长结实的美腿,收入也不比那些画着野模妆的女人差多少。
成钟的脸很清秀,但随便画画眼线和睫毛就能带出一股妖气,楚时总看不顺眼,往往以此为借口按着成钟在床上操练几个来回。成钟咬牙忍着,睫毛和眼线都不防水,他不能蹭脏了那条唯一的床单。
不过,有张床,总归是幸福的。
drink beer with the guys 和那群哥们儿大灌啤酒,
and chase after girls 然后跟在女孩们屁股后头。
i'd kick it with who i wanted 追求我喜欢的妞儿们,
and i'd never get confronted for it 但对谁都不必认真,
'cause they stick up for me 否则她们会粘着我不放。
一只手,黏糊糊,带着让人恶心的热度。
此时这只手正装作看酒单搭上成钟的裙边,状若不经意地拂过成钟的大腿。成钟的大腿上被蕾丝磨得还没消。那料子太硬,还带些刺鼻的气味,成钟穿之前过了好几遍水也消不下去那味道,便也认命了,可就是这料子似乎把成钟大腿内侧的皮肤磨得有些过敏了,轻轻一下触碰都让他搔痒难耐。他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那只手不高兴了,顺手便在他大腿上狠掐了一把。成钟猝不及防,痛叫出声。
“男的?操!真他妈恶心,滚!”
“别啊,你不觉得男的也挺新鲜?你看这妆化的还有点范冰冰的味儿……”
成钟被人强行拉坐在大腿上,双腿分着卡在那人腰间,短裙几乎褪到私处,他实在是头一次碰上这种事,半低下头,又不敢反抗,哀求放在心里,只希望这些人早点玩腻了,大不了这桌的生意他不做了,让他安安静静地滚也好。
一杯冰凉的液体却兜头盖脸泼了过来,属于女人的高八度尖声呵斥响彻周边。难为她,DJ打碟声那么大,竟然压得过去。
“死人妖你他妈给我滚远点!跟我抢生意,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成钟的妆全花了,他狼狈地从那人腿上滚下来,匆匆擦了一把脸朝着休息室小跑而去。临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被男人一把扯住的媚笑女人,以及转怒为喜眼放淫光的男人。
他和女人的目光短暂交会,女人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他回报以歉意,但除了这个,他实在没什么可给的。
“丽姐,今天谢谢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酒吧打烊,成钟恢复了男装,一头短发顺服贴着耳朵,倒有些看不清楚年纪。
“谢什么,我也是没有别的法子,那人是个喜欢玩男人的,你被逮住了,说不定吃什么亏呢。”丽姐朝地上啐了口,就着惨白灯光对着镜子仔细瞧着脸。“小钟,你帮我看看我这脸肿得明显不?”
成钟看着看着就说不出话来,眼眶又红了一圈儿。
“傻!姐没事儿,倒是你啊,你个小缺心眼儿的还想着楚时呢?”
“嗯,他让我等他,我觉得他会回来的。”
“你啊……我跟你说,男人这东西,有一些就只能跟你同吃苦,没法跟你同享福的,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给自己想想后路,你还年轻。”
“丽姐……你说如果我真变成女人了,楚时会娶我吗?”
“你就不能长点心……”女人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余光里,成钟的头低着,一簇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见他什么表情,只觉得如果再不给什么安慰,成钟就要像个烟雾构成的影子一般,噗地一下,坐地就散得干干净净。
“会的,你忘了?他那么爱你啊。”
“嗯……那我等他,我也会攒钱,等到我攒够了做手术的钱,我就去找他。”
女人长长叹了口气,玫红色的指甲插进成钟的软发,轻轻揉了揉。有些事情,烂在肚子里从长计议才好,不管楚时是回家结婚了,还是死了,成钟心里头有个楚时,总归是好的。
总归……算是好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