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生日

0（一）

11月22日，农历十月初五，这个看似普通的日子，对我来说，却意义深远。因为，这一天是母亲的生日。

我坐在开往北海的大巴上，茫然地看着车窗外面。沿海的天空，似乎特别的低沉，在视线的尽头，与地平线交接。风肆虐地撕扯着云层，仿佛，有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意味。雨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来了，绵绵的，密密的，轻轻敲打在车窗玻璃上，仿佛母亲轻柔的呼喊响在耳边：回来吧，孩子！我的鼻子酸酸的，眼前的雨幕，化成了母亲温柔的笑脸。多年来的冷静与坚强，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的我，只想躲进母亲温暖的怀抱，享受母亲的爱抚。然而，车里的嘈杂声，让我清醒过来。我还是在路上，母亲，远在千里之外。

细细算来，自从放弃稳定工作，离开家乡，选择在异乡漂泊，我已经有将近两年没有见到母亲了。每个想家的夜晚，我便默默翻出她的照片。轻轻用指腹描摹她的身影。她一向乌黑的头发，已经渐渐添了几丝银白。依然亲切、温和的笑容里，多了几许皱纹与淡淡的哀愁。

虽然，每次打电话，她只是说那么寥寥几句：注意保暖，保重身体。但，我知道，她一直是牵挂着我的。只是，她没有说。或许，她是怕我勾起我的思绪，所以，不敢说。

每年母亲的生日，我们总是全家人聚在一起，在家里做一顿饭，下一碗长寿面。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哥哥买蛋糕，我买菜。母亲最爱吃五香牛肉。这是每年生日，我必须要买的菜品。这两年，我缺席了。我知道，母亲生日，父亲会替我去买同一个店铺的五香牛肉，但是，对于母亲来说，味道可能会有所不同吧。其实，母亲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日怎么过，吃什么。她在意的是，我们是否回家来，是否过得快乐！

往年，母亲生日，我总想着要表现一下，去做几个菜。母亲总是把我推出厨房，不让我动手。她知道我们要回来，一大早，早就把饭菜准备好了。她总是这样，年纪越大，越活越识相，不想给孩子添任何的麻烦。我能做的，就是在她边上帮她打下手，一边和她聊聊天。我们娘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会儿聊聊孩子，一会聊聊工作，有时，还会聊聊穿衣打扮。母亲这一辈子，从来都打扮的干干净净，简洁大方。受她的影响，我穿衣也以简洁为风格。

从我记事起，母亲的外套，似乎以藏蓝色居多。相比别人家的母亲那艳丽的颜色，母亲的打扮，似乎有点老成。但，母亲不以为意，依然穿藏蓝色。她不是美女，很普通的五官，穿着藏蓝色，却有一种别致的韵味。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特别偏爱藏蓝。藏蓝的衬衫，毛衣，外套，大衣，只要是藏蓝，我都喜欢。我自己也很奇怪，我怎么会对藏蓝色那么偏爱？想到母亲的装扮，我才明白，原来，喜好这个东西，也能传承。无独有偶，我的女儿，才14岁的小女孩，也传承了我的偏好，喜欢上了藏蓝色。不过，人家是文艺女青年，把藏蓝色叫做绀色，那是我所不明白的称呼。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不能理解女儿，就如母亲不能理解我一样，只不过，她选择了包容。哪怕，她并不懂得，什么是微信公众号，什么是自媒体，但，她依然选择支持我，包容我。

（二）

窗外的雨，越发大了，我拿起手机，几次想拨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可是，却没有拨出去，在最关键的时刻，我还是退却了。

在外漂泊，没有做出半点成绩，总感觉无颜见江东父老，更无颜面对父母日渐老去的身影。我一直对自己说，我是选择了自己的梦想，在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所以，才不得不远离家乡。实际上，我是在逃避，我在逃避着，那个一事无成的自我。所以，我才选择远离。这种自我放逐，其实，并不能麻痹我的心。我只是把那种对家人的愧疚放在了心的最深处，不轻易去触碰。只有在无人的角落，我才敢轻轻打开尘封的记忆，去慢慢品尝思家的心酸。

对于我当初的选择，父亲虽说支持，但是，还是有怨言的：踏踏实实的工作不做，偏要跑到外面去。可母亲不一样。母亲从来没有半句责怪，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我过得开心，过得快乐。其实，我知道，从内心来讲，母亲是非常地希望我留在她身边的。只是，她不愿意违背我的心愿。从我懂事开始，做任何决定，母亲都是以我的意愿为前提，绝不强加干涉。这一次，也是如此。为了我的任性，为了我的一意孤行，却要他们忍受骨肉分离，剥夺他们的天伦之乐。特别是母亲，她喜欢有事都与我叨叨几句的。这一刻，我忽然感觉，这份一直被我压缩的亲情，有点不堪重负了。我好想，此刻就能把它卸下。

雨依旧不停地下着，空气中有股潮湿和沉闷，让人无法呼吸。

豆大的雨滴，滴落在车窗玻璃上，汇成一股小小的水流，还没有描摹出它的轨迹，就被雨刮器无情地刮掉了。我是不是如它一样呢？在这世界上，尚未形成自己的轨迹，就被时间的大手，无情的抹去了。如果，不想被抹去，除了勇往直前，我似乎没有后路可以退。

我不知道，今年的生日，母亲有没有伸长了脖子盼望，盼望那个远在异乡的女儿，能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又或许，她每天都在期盼着，我能早日回家。

我能明白这份厚重的亲情，我也深知，前路的坎坷！所以，亲爱的妈妈，请您原谅我暂时的离开。我在远方祝您：生日快乐！不管我走到哪里，始终都记得您的生日！不管我在哪里，我的心，始终依偎着您，不曾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