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

“借一盏午夜街头昏黄灯光，照亮那坎坷路上人影一双。

借一寸三九天里冽冽暖阳，融这茫茫人间刺骨凉。

借一泓古老河水九曲回肠，带着那摇曳烛光飘往远方。

借一抹临别昏黄悠悠斜阳，为这慢慢余生添一道光。

借一句刻骨铭心来日方长，倘若不得不天各一方。

……”

毛不易的一曲“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显得格外忧伤。它让我不由地想起了曾经的两位病友。

病友琴在检查出葡萄胎的时候，身边已经有一个五岁的女儿。非常盼望生个儿子的琴夫妇俩，听都没有听过什么是葡萄胎，但偏偏就遇上了。辗转来到省城医院进行治疗，在三次清宫以后，hc g值的化验结果仍然偏高，只好进行预防性地化疗。

一住就是三个月。人们常说：“有啥也不要有病。”在农村生活的琴，自从被查出是葡萄胎以后，婆婆就没有再跟她说过一句话，更别说去医院照顾她了。琴转述婆婆说给别人的话：“谁家的媳妇不生个娃，初见我家的这媳妇这样娇贵，弄出个什么葡萄胎来，那我抱孙子的希望还有没有了？”

好在琴和老公恩恩爱爱，老公不离不弃地伺候了她三个月。当然，琴的爸爸又出钱又出力，一直在医院陪伴着小夫妻俩。

终于一切指标都正常了，可以出院了。但还要三个月复查，六个月复查，一年时候再复查。等过了两年，就基本算是稳定了。

在第三个月复查的时候，琴被检查出葡萄胎后遗症：绒毛癌。医生建议将子宫全部切除，保命要紧。什么生孩子，下辈子再想吧。琴已经欲哭无泪，倔强的她告诉我：“等我身体恢复了，我要回去开个理发店，赚足够多的钱，然后借腹生子，一定要给我老公生个儿子。”

我不知道后来琴有了儿子了没有，也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如何了，只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就好。

病友萍也是农村人，她和老公新婚不久怀孕后，也被查出是葡萄胎。这个在当时属于疑难杂症，只有省城的医院才能治疗。

她的身体情况相对琴好一些，基本在化疗一个疗程后指标就都正常了。但医生建议再辅助化疗一个疗程，把癌细胞滋生的可能性全部扼杀。这时候，萍的老公已经再无法筹借到治疗的费用了。更让人大感意外的是：萍的老公声称出去借钱，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在病房出现过。

萍刚开始什么也不说，一直在等老公回来。在护士长一次又一次的催款中，萍失望了，她知道老公已经不会再回来管她了。萍只能以泪洗面。

“没啥也不能没钱”也是一句恒古不变的真理啊！

后来还是在病友们的捐助下，萍完成了第二次化疗。出院前，萍含泪说：“我回去第一件事情就是离婚。”

我不知道萍离婚了没有，后来过得怎样，有没有生下自己的孩子。总有一个惦记在心灵深处，担心没有经济来源的她，会怎样度过这不平坦的人生。

相比起她们的不幸，同样遭遇葡萄胎侵袭的我，是多么的幸运：我的h c g值一直都很正常，而且我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我应该多么珍惜我所拥有的一切啊！

每个人心中都有向往中的理想生活，在现实生活中过的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因此愁苦、不满足。但真正面对生老病死、生离死别的时候，才知道平凡是多么重要。哪怕是一盏昏黄的灯光、哪怕是三九天里咧咧暖阳……一切都是那么渴望拥有。

人生有多少不如意的事情，有多少意料之外的悲欢离合，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么能够体会到那一刻的凄苦与无助。如果人生真的可以借来自己不能拥有的东西，那该有多好。

但当我们真正想要去“借”的时候，恐怕已经什么都借不到了。

“有一天太阳会升起在某个清晨，

一道彩虹两个人。

借一方乐土让他容身，

借他平凡一生。”

毛不易的声音穿越时空，悠扬、婉转、沉重地敲打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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