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罗火车站站了很久,仰着头看天花板。有时喜欢这种孤独,觉得孤独的自己很酷。
到开罗后Jesse与我们分开,他独自在车站等旧友。我把行李放在青旅后又回车站找他。他忍不住笑着对我说:“每当我看见你,我就想亲你。但后来想想,身边都是穆斯林,好像场合不太适合。”
接着他问我:“我想再去下金字塔,一起吗?”于是我们打的去吉萨。的士后座,我把头蹭到他怀里,他搂过我就吻我的额头。我又往里蹭了两下,他就搂紧我吻我两下。我继续蹭,他就继续吻我。我说:“现在我觉得自己像只宠物。”他搂紧我说:“你是我的小猫。”
我们在Hurghada的Sea Waves青旅屋顶相遇,那时他坐在角落和人聊天,我刚潜水回来。我走近和大家打招呼,我说我来自中国,Jesse问:“中国哪里?”继而他说他在深圳工作,已经四年。我看着他的眼睛,那一瞬间就觉得喜欢,幽深而晶莹。有一刻我面对大家说话有点紧张,Jesse低下头,我看见他抿了抿嘴唇。
是跟我一样真诚的人么?
夜深,聊天的人逐渐离开,只剩下我和Jesse。我们坐得很远,终于可以靠近。
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就是你可以完全敞开心扉,自然而然地做自己。你谈论你最喜欢的事,你谈论你经历过的事,他也一样,你的心不加修饰,他的心也不加修饰。你们真实而简单地,就能立刻吸收对方?即使你们才刚相遇。
时间往后推,常常我们比肩站着,说出同样的想法,或者同时去做同样的事。有时甚至不需要话语,只需要知道他在身旁,就觉得心被呵护。感到不孤独了,长久以来的孤独被消除了。你的柔软你的坚强他都懂得,你们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一种Match。这一刻很不可思议。
你们各自做最真实的自己,在一起却毫不费力,而且很轻易地就笑出声来。
第二天晚上在旅舍屋顶,他斜卧在我左侧垫子上,他和别人聊天,我听着,但我感觉他周身一股强大的气流涌向我。我和右边的朋友聊天,因为一个话题大笑起来,我突然想起来回头看他,正对上他的眼神,他也在看着我笑。我收回视线,心被暖流包裹,这一刻我知道他懂,他在。
12月30号,大家商量哪儿去跨年。然后几个人临时买了第二天31号的机票,打算去Sharm El Sheikh潜水。Jesse要去,于是我翻手机立刻订了机票。去哪里其实我都无所谓,只是不想失去他的踪影,不能失去他的踪影。
我们到达Sharm El Sheikh,在机场我们又临时决定去Dahab,打两小时的长途的士。路上,窗外满月,深蓝的夜幕下,的士在旷野里穿行,我静静地听着伙伴三人聊天。此刻他在,我心丰盈而欣喜,什么话都不用说。他在,他在。
到达Dahab,我们一眼喜欢上这个潜水小村庄,小伙伴不知哪里找了临海的旅舍,4欧每人的双人间,我们站在房门口,看着眼前拍打的海浪,呆住。Jesse轻轻护住我的后背问:“喜欢这里吗?”我用力点点头,他温柔地笑说:“我也是。”今晚我们将在这里跨年,这几天我们将在这里潜水。
晚上九点半,我们没事干。房前的院子里有四张沙滩椅,于是我们四个人商量着在这里睡到凌晨起来跨年。一整天,我们骑摩托进沙漠,飞到另一个城市,再打的到海边,都有点疲倦了,在2017年的最后一天。
我靠着Jesse躺下,在最右边。Jesse的右肩膀倾斜过来,搭在我的靠椅上。我们说了几句话,他轻轻地捧起我的脸,开始亲吻我。那一刻,满月的月光从我们的正上方倾泻下来,亮得晃眼,我们相视一笑。我亲吻他,抬起他的右手,躺进他的胸膛。有一刻我们俩微微起身,竟同时看见一颗流星,一闪而过。
十一点半,小伙伴出声:“要不要起来跨年?”走到海边,他牵起我的手看着我,我突然感到羞涩,低下头。整点一过,00:00,我们和小伙伴们互道新年快乐,然后他吻我。
我脱了鞋踏进海水,叫他过来。两个小伙伴提前走回去了,这时我和Jesse站在海里聊天。我聊得乱七八糟,我觉得慌张又紧张。
我和Jesse走回旅舍,坐回院子里的躺椅上,Jesse翻手机回信息,接着对我说:“一个小伙伴问我们要不要换房间。换到你和我同一间。”我低着头没有回答。Jesse问:“你觉得呢?”我还是不说话,看着不远处亮着灯的房间里的我的室友在忙碌。Jesse说:“好,我去问。”然后起身。他去问的时候,我跑到了厕所。
回房间的时候,我趴在床上,Jesse斜卧在我前方,他说:“你怎么了?今天晚上怪怪的。”我说我有点害怕,当有人走进我的生命。他用中文对我说:“不要害怕。”我支支吾吾地说出:“我觉得,你可能是我的soulmate。”
半夜,我醒来,冷得发抖,Jesse也醒来,他看见我在发抖,急忙把我拉进他的怀里。他的皮肤滚烫,两秒钟后我就停止了发抖。继而他才起身,将电风扇关掉,又拉来一席被子。
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跨年。我们相识,不过四天。
元旦,我们这个从Hurghada一时兴起飞到Dahab的四人小分队,组成了一个完美的旅行crew。去潜水,日潜,夜潜,潜峡谷,潜蓝洞。继而坐吉普跋涉去沙漠露营,第二天爬摩西十诫的Sinai山,然后再回到海边。
坐在吉普里颠簸,窗外是绵延的荒野和沙山,我说:“我真希望这旅程永无止境。”
那时我们在沙漠中,一片彻底的静谧。我伫立着望星空,听着他走向前方又返回来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慢慢地,逐渐清晰,就像我等待了多年的他,终于出现。他走近,亲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12月28号我们遇见的那晚,在屋顶他问我是否是solo旅行者,我说是。他说他也是,他喜欢独自上路,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朋友,旅行者在路上总可以找到朋友,除非有时自己想一个人。
和我一模一样。他说:“只不过,有时一个人,比如有一次我在沙漠里,看见那么璀璨的星空,那种即使拍照也无法捕捉的时刻,可是……”
“可是没有人可以分享。”我接着他的话说。他看着我心领神会。这一刻击中我的心。我想起那句话:“太美了是不是?可是身边没有人。”
此刻,我找到你了吗?
我们在一起,上山下海,进沙漠入城市,直到1月6号,我们在开罗分开。十天时间。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像是渗入肌肤的默契,心心相印。他是另一个我,又有些不同。
当我完全做自己的时候,有人全心全意地喜欢我的模样,而且彼此毫不费劲。他激发了我身体里所有最好的元素,让我获得一种力量与勇气,去面对其他所有。我们不怕误解,而且有共同的幽默。在一起时很容易就发笑,很容易就满怀希望。
他善良、真诚、有气魄、爱冒险,并且有点淘气,我能感到他的内心充满了爱。在他身边,我可以完全施展开来我生命中的能量。
他打破了我所有的过往,无论是国籍、背景,甚至星座、生肖。而且当我深深地喜欢他时,he likes me back。
可是旅行者,终要告别。
我们共同回到开罗,分开后我又回车站找他,去金字塔回来我们坐在一家咖啡馆里。他在桌上只要轻轻伸开双手,我就知道要把自己的双手递给他。他微微架开手臂,我就知道他在叫我挽着他的手臂。他看着我,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相信他也一样。
我不想失去他,我真不想失去他。
和一群小伙伴在一起时,他总是出些心理与性格测试题给大家,但我知道他在问的都是我。有时我就不回答。
他看见我画鲸鱼,于是问我是否可以画些东西给他,他可以放在钱包里的。
有时我看着他,忍不住就亲他一口,然后跑开。
在咖啡馆告别的最后一刻,我问他:“有没有什么可能性,有没有什么可能性,我们可以在一起?”
“只要不是异地。”他脱口而出。
我的心里一沉。我在德国,他在中国。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学业,我低着头悲伤得无法说话。
他说:“在某个时刻,你会回到中国的,对吗?”我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他接着说:“如果时间与情况都对的话,你是那个我想要在一起的人。但是你试过异地恋吗?很艰苦的。”
我的心悲伤得发不出声。我找到他了,我终于找到他了,他就在我面前,可是我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
他必须要离开了,的士来了,我呆立着,他拥抱我,他亲我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亲他。他说:“很快见!或许明天。”我看着他把行李放进的士,然后我转身。
晚上我们发信息,我说:“我不喜欢异地恋,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至少让我们尝试两个月,如果不行,我们就放手。假期时我们可以一起旅行,三月份我可以去深圳看你,而且我会尽快完成我的学业。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可以跨越高山和大海。如果不能,我会很伤心,但我会完全尊重你的决定。因为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
他过了几个小时之后才回我,说道:“你的信息冲击力还满大的,让我想了好一会儿。为什么你想和我在一起呢?为什么你觉得你再也找不到像我一样的人了呢?我并不是在找助推力,但是我想你正被你的情绪控制住。”
我说:“或许是我太懒了吧,我觉得我们不说话就能相互理解。我们是世界的流浪者。但是我们的心会停止流浪,一旦它找到了另一颗可以沉默陪伴的心。我当然是情绪化的,生而为人。但是我从来不情绪化地做决定。我们对未来有共同的设想,我们都很简单,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仅此,就是我就认为我们应该在一起的理由。”
他回答:“我们之间肯定是有旅行者的那种连接的,但如果那些品质是最吸引你的地方,那么你在其他人身上肯定也会看到。不是想试着说服你什么,我们在一起很可能会过上十分甜美、简单并且充满冒险的生活,但我不觉得这足以称对方为灵魂伴侣。”
他问我,是否从藏传佛教那里学到些什么。我回答他:“有的。比如,万物皆空。到了最后。曾经我的游牧族朋友告诉我,他走遍了整个草原也没找到爱的人,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就告诉他。现在我告诉你,我喜欢你,而且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们都是旅行者,但是这种感觉很常见吗?”
我问他:“那你觉得什么是soulmate呢?”
他回答:“我想我已经停止相信灵魂伴侣这个事,因为太多悲伤的过往。”
我们即将异地,无法在一起。我无法责备他,因为他有过糟糕的经历。我们都很不舍,可是没有办法。
在咖啡馆他离去后,我们约好第二天再见一次面,我离开开罗前他会来车站见我。但是他和朋友从郊外赶回城市,没赶上。他急忙解释:“对不起我没把时间安排好,我是真的想再见你一面的。”我很生气,不说话。
你没有来。
那一刻我一个人,在开罗火车站站了很久,仰着头看天花板。有时喜欢这种孤独,觉得孤独的自己很酷。
有一种幸福,它就在你身旁,可是你留不住它。你阻止不了它一点一滴慢慢地消失离去,你的心从欢喜转为悲伤。
从此你陷入了漫长而深刻的思念。
我遇见他了,他真的存在。哪怕未来不能在一起,我觉得我的心也完整了,至少不再孤独。我无所谓是否灵魂伴侣,我很清楚,我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我反思自己,为什么我无法去到他身边,为什么我无法回到我的祖国。
这一刻,我想把我人生的路捋清,我要致力于什么以谋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完成学业,以及我想要如何旅行与生活。只有我的人生状态稳定了,我才可以自信地来到一个人的身边,尤其当我们面临阻扰。
我们旅行,大概是因为我们想过一种极致浪漫的生活。而这种生活,我很想有能力和你一起分享。
可是如果万一我等不到你,我想让你知道,我想让你知道:你在我生命里永远独特而重要。
2018.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