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

自单干后,山梁上慢慢变秃了,原先葱郁的松树早成了灶膛里的灰烬。一眼望去,灰褐色的山体,像是一个颓废的老汉,布满坑洼,黯然沉寂。一场大雨,山梁迷蒙在一团白雾里,等云雾散尽,老农赶到山脚的田里去放水,看着淹没稻脚的沙砾,感叹说,单干单干,这田也变硬了。

春天来了,山梁上却悄悄的冒出点点的白花。像羞怯的女孩,在日光下扑闪着眼睛。之后,连成一片白色的花丛,老人却摇头,这么多荆棘,还怎么上山。荆棘与老人而言,实在是没一点用处。

荆棘实在称得上是顽强的,坚硬的岩石上,只要有一丁点的泥土,就能扎根生长。渐渐的将身姿匍匐开来,遮盖出一小片的浓荫,在地上孕育出青苔,长出青草,将岩石慢慢的濡湿软化。我们是不悸怕荆棘的,从缝隙中小心走过,看见轻盈的蝴蝶和勤快的蜜蜂在上面驻足。黄黄的花蕊被薄如蝉翼的花瓣包裹着,一阵山风吹过,花瓣随风曼舞,那将是另一种野果孕育历程的起始。

荆棘_第1张图片

荆棘的果实先是青青的,躲在密实的荆棘丛中。日光的炙烤,月光的洗练,山风的吹拂,虫儿的鸣叫,它一概接纳。终于,它渐渐的有了些成熟的橙黄,身子开始发胀,变软。最后,终于以一种彤红的血色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荆棘果外皮起先有一层绒绒的白毛,成熟时,很容易抹掉。果肉很薄,掰开,抠掉一肚子白色的籽,洗净后,投进嘴里,脆脆酸酸甜甜的。我们总摘来吃,然后撒一山的籽。当然,山雀会跟我们抢食,荆棘丛边便留下山雀的爪印。我们能根据爪印分辨出是黄鹂,还是白眉。偶尔,荆棘丛里飞出一对锦鸡,便惹起几个飞奔的身影,一路踩着荆棘,全然不顾脚下的粗粝。最后,除了脚板上深深的插进几根刺外,再无其他的收获。我们对荆棘的热爱只是荆棘树上的浆果和荆棘丛中的鸟儿。

到了城里,我重新看见了荆棘,应该叫荆条,被一根根铁丝牵着,密密匝匝,只是很少看见花瓣,更别提蝴蝶和蜜蜂。翻开诗经,我才知道痛楚就是荆棘。原来人们内心的藩篱是以痛楚来构筑的。

如今,农村里的山梁已然绿树覆盖,荆棘只是在空隙里生长,小孩也不会在意它身上红红的浆果。而城里各种智能化的设施已经替代了人工种植的荆条围墙。可我总是忘不了曾经布满山梁的荆棘。不光是感叹它倔强的生命,而是敬佩它对土地的那份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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