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价飙升下的众生百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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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租房篇

说起租房,怕是所有漂泊在外的人都有一本血泪史,以踩过的雷为笔、被坑过的钱为墨、分分钟被扫地出门的狼狈为纸写就。

一、

小白是个傻姑娘,天生有那么几分无知者无畏的孤勇。所以,辞掉省城的工作去北京,这个决定,做的干脆利落,手起刀落间乱麻已斩,一地明晰。

前路艰险、前途未卜、前景堪忧,依然兴高采烈地一头冲进这座城市里。 钱钟书说,婚姻像一座围城。 这个城市又何曾不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来。

 傻姑娘最大的优势是永远对未来抱有莫大的憧憬和欢喜的期待。哪怕眼前,风雨飘摇。 比前途更为飘摇的是他们到了北京以后看的第一套房子。

 50年代的老公房,在三环边上,夏日的正午去看房,找的中介是爱屋吉屋,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儿,穿着深蓝色工装T恤,身体瘦弱,背了一个大大的黑色书包,里面大约是没装什么东西,空落落的在后背,晃晃荡荡。

总觉得他像是一只一无所靠的蜗牛,得背着厚厚的壳方有片刻安心。 小白是个傻姑娘,也是个懒姑娘,若不是马上要露宿街头,怕是绝不会夏日正午去看房。

那时候小周已经入职了,小白的身份还是无业游民,但是她胆子小,不敢一个人去看房,总觉得一推开房门,眼前就是一副血淋淋、杀人分尸的场景,脑洞着实大。

只好,日日缩在宾馆里,等小周休息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找房。

走在路上,小白觉得自己简直像一只被烤化的冰激凌,在异乡的街头,艰难蠕动。看到房子的时候,如坠冰窟。这一个弹指间,冷热交替,如冰炭置肠。

谁说日月行空,四时行德。明明任性的很嘛,冬夏随机播放。

 房子破败得很,但政府给免费做了外墙粉刷,所以看起来,在高楼林立、繁华热闹的中关村边缘,也并没有像长在妙龄佳人额头满布的皱纹。

但有一句话还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房子虽外面没有金玉,但架不住人家里面有败絮啊! 年久失修的阳台,看样子是被改造成了厨房,一个上世纪的煤气灶懒懒地躺在随意支起来的灶台上。 说是灶台,怕灶台君是不同意的。

一个漆皮斑驳的带靠背的方凳,断了一条腿儿,用几块砖叠支起来,放上了煤气灶,旁边是一个中的大小的满是油垢的煤气罐。这样的场景,小白小时候在农村也没有见过。

 虽然破旧,但采光不错。因为阳台压根就没有封起来,细细算下来,竟是全景厨房。 屋内墙皮脱落,一看就知道这是一间有故事的房子。

可就生怕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人讲过去的事情。

小白几乎是夺门而出,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出门,就先有一对年轻的夫妇进来看房。 看样子这个世界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很多时候,你爱理不理的,都恰恰是你高攀不起的。

特别是后来房价飙升之后,你嫌人家破败沧桑,人家笑你一贫如洗。 他们两个狼狈地坐在小区门前的石阶上,小白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区里面种了一片竹子,突然就有了“茂林风送幽禽语,坏壁苔侵醉墨痕”的意境,果然,只要有足够远的距离,就能生出足够多的美。

十里开外,东施与西施等美。 小周去不远处的报亭,买了两根老冰棍,两个人坐在台阶上,边啃边压惊。奈何此刻,心已够凉,越吃越寒。 这算是现实,迎头给的第一个痛击。

很多时候,我们都认为,眼前的困境,真是令人绝望。但是,不要着急,不要灰心,你耐心地往后面等等,会发现,绝望说早了。

 小周来北京实习的时候,一直住在单位附近某高校里面的地下室的合租宿舍,所以稍稍有了心理准备,但眼前的景象,也着实让他全线崩溃。

 他们足足用了五分钟,全面重建了心理防线。 小白一直奉行,从哪儿跌倒,就在哪儿躺一会儿,但是后来发现,有些地方躺着舒服,有些地方躺着实在不舒服。不舒服的地方,还是得赶紧爬起来。 五分钟之后,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地拨通了下一个经纪人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之后,她就迅猛地挂断了。

转山转水转佛塔,总会遇上一些对的人。 那对年轻夫妇从小区里面出来了,看样子也算是久经租房沙场的老人儿,但貌似也被吓得不轻。

 既然都要租房,而且要求又基本一致,为什么不能合起来整租个两居呢? 有时候,小白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他们一拍即合,然后各自去找两居,谁先找到就通知对方。

小白后来看上一套人大附近的两居,当时的价格是5500元,他们十分满意,就坐在小区门口公交车站牌的长凳上等小董夫妇,就是刚刚遇见的年轻夫妇,等他们一起来看看。

 小董夫妇还坐公交车从北交大赶过去,还在来的路上的时候,中介就打电话告诉小白,房子已经租出去了,人家当场就交了一万元的定金。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得失瞬变。

 现在回头想想,那时候的小白应该就是个佛系青年,说不定还是佛祖系的。

 痛失爱房,虽有一霎怅恨,但觉得租什么样的房和爱情里遇见什么样的人一样,都靠缘分,靠天命,不能强求。

 倒是十分想得开。

后来他们看过小区一层暗无天日的自建房,看过烟火缭绕的顶层房,看过“曲径通幽”的团结房。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团结房。

 小白第一次见到的团结房,是她住在武汉的姑姥家的房子。

所谓的团结房就是字面的意思,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为两家共同所有,卧室是私人的,客厅、厨房、卫生间是公用的。

类似于我们今天的合租房。 但是,团结房是自己的,而租房,“房子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大约是第一眼那个房子带给小白的冲击力着实过大,导致她在后面租房的过程中全然没了底线,只有一个要求,比第一间房好就行。

 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好与坏,幸福与不幸,都是对比出来的,选什么参照物很重要。 多年以后小白回头想想,自己多年的租房历史中,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两室厅里带阳台的主卧。

 除此以外,别无他求,朝向?开玩笑,有的选吗?明卫还是暗卫?随缘吧。厨房?能洗脸就行。 最终他们在皂君庙附近租了一间东西朝向的房子,小白他们住朝东的主卧,小董夫妇住朝西的次卧。

 就这样正式开始了北漂的生活。 租到房子的时候,小白还着实开心了一番,毕竟这个房子,比第一次看的那一间新了不少。 他们的父母很快给他们寄来了棉被、床单、被罩。

要不说小白是个一腔孤勇的傻姑娘呢,小周来的时候,行李箱里装了一条毛毯,而小白只带了一对枕头套,遗憾的是枕头套上并没有绣百子迎福、也没有百鸟朝凤、没有鸳鸯成双,仅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枕头套。

很久以后,这都是小周嘲笑小白的一个梗,杀手锏,百试不爽。

 小白还是开开心心在网上买了壁纸和地毯,趁小周上班的时候,把家里布置一新。那时候,她还有生活的兴致和情趣。

国庆节的时候还兴致勃勃去了附近农科院的花鸟市场,买了一盆蝴蝶兰养在阳台上,但是小白是个养活自己都够呛的姑娘,大学时候号称仙人掌杀手,因为她养的仙人掌,养一盆,死一盆。

 那盆蝴蝶兰没过多久就死掉了,随着一并消失的还有小白把琐碎烟火过成精致诗篇的情致和能力。 到底是修炼不足、心境不宁。

这么多年,看过很多买了房依旧过得灰头土脸的人,也有不少租的房也能过得诗意盎然的人。

虽说生活的本质与房子无关,但有一个地方,装得下婚姻和爱情,存得住梦想和憧憬,还是很有必要的。

小白租房的经历,虽略有周折,但比起那些屡屡被骗,住在群租房,来回通勤三四个小时的人,已经算幸运又幸福了。

虽然小白还屡屡想起,来北京之前,她去看过的、差一点就买下来的省城的180平的大平层,带一个180平的露天花园。

有时候会梦到自己在那个繁花盛开的花园里,吃着烧烤唱着歌,喝着啤酒看着雪,但是生活没有回头路,年光去迅,所有倾城色,都被日暮无聊赖的东风,吹得胭脂成粉。

 而她只能在这个地方,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很久以后小白才突然发现,她那些无知者无畏的孤勇,那些不问前程的赤勇,那些义无反顾的莽勇,都是因为,她的背后,有所依凭。

 有父母,有家人,也有来北京之前,母亲偷偷塞给她的二十万元人民币。

 他们租的那间主卧,当年是2700元,押一付三(说是押一付三,但房租要提前一个月交,其实属于压二),中介费是一个月房租,有线电视费260元,看不看都得收,卫生费360元,林林总总一共14120元。

 后来小白找到的工作,月薪六千。第一次交房租的钱,要不吃不喝两个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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