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和贵哥到六点左右又“上去”找位置接着“发财”去了。
过道里依旧人来人往，槽槽杂杂，但感觉空旷了好多。
有了大舅的大力赞助，默默其实今天已经超额完成任务，早就可以打道回府了，但他没有见好就收，适可而止。
他年纪还小，对金钱的概念不深，并没有觉得一千元与一万元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他这次的卖艺生涯更多的是出于一种玩耍的性质，实际上没有半点压力，与那些无米下锅，被生活所迫的卖艺人有本质上的区别。
“时间还早，好容易出来了，不如就多玩一会。”他这样想着。
也许有人喜欢听他的曲子呢？不管给不给钱，只要有人欣赏，他就高兴。
昨晚的那个“土豪哥”，不知道今天还来不来？
默默既想他来，又有点怕他来，那人可一点也不喜欢给人留面子，咄咄逼人，一针见血，言辞犀利，三言两语，就弄得人灰心丧气，怀疑人生，几欲改行，一辈子不敢吃这碗饭了。
说实话，比他的老师还严格。
但默默不讨厌他，反而有点感激他，“嫌货才是爱货人”，只有真正喜欢艺术，懂艺术的人，才会这样。
不懂装懂的人，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的。
他决定等到八点五十分再走，九家到家不算晚。
他当然不会坐着干等。
拉二胡累了，吹笛子，吹笛子累了，拉二胡。
饼干盒子里经常就有硬币击打盒子的脆响，仿佛小雨点滴滴答答。
默默微闭上眼睛，陶醉在自己营造出来的音乐世界里，不愿醒来。
直到感觉口干舌燥，才放下二胡，喝口水润嗓，才猛然发现土豪哥站在一旁倚墙而立，望着他似笑非笑。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站旁边看了听了多久？
“卟”默默一口水喝急差点呛着，咳嗽了半天。
“看到老虎了吗？竟然吓成这个样子？”
“你比老虎还凶啊，土豪哥！”默默在心里嘀咕着，可是有话却说不出口，不是旧毛病又犯了，而是因为水占了喉咙。
“土豪哥”不由恶做剧般笑了起来，笑的阳光帅气。
默默真庆幸自己是灰小子，而不是灰姑娘，不然非得以身相许不可。
一见帅哥误终身，那就惨了。
霸道总裁的面瘫脸哪里去了？
“土豪哥”把“变态”进行到底，竟然还过来帮默默拍背“止咳”，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默默咳的更狠了，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好容易止了咳，风平浪静了。
默默对“土豪哥”说了声“谢谢！”
然后弯腰鞠了一躬，迫不及待地问：“你今天还包场不？”
“包场？哈哈哈！包场，有意思。给，这张名片你先拿着。
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到我公司旗下的时可追梦娱乐公司发展。”
默默低头看名片上很简单写着：
沈时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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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可？是谁？我不认识他，怎么联系啊？”默默问。
真是一个孩子。
“我的名字叫沈时可。”他用英语作了自我介绍。
“沈大哥，时可追梦公司在哪里呀？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哎呀，我还以为时可追梦公司全世界闻名呢，这下打脸了。”
“对不起，沈大哥，不是你公司不出名，是我出门的少，见识浅薄。”
“我开玩笑的，这个公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从这个地铁站c出口上去，路边最大最高的那栋楼，就是时可追梦公司，牌子很显眼的。”
“我知道了，谢谢沈大哥，等我过几天有空了，一定到你公司去参观学习一下。”
“记得带上名片，或者记住我的名字，沈时可，这可是金字招牌哦，报我的名，有人管饭，不报我的名，也许大门都进不去，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乔雨默，南方有乔木的乔，下雨下雪的雨，沉默是金的默，我小名就叫默默。”
默默炒豆子般，毫不犹豫报上名来。
“报告的这么详细，不担心我把你卖了？”
“沈大哥不会的。”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默默不值钱，沈大哥值钱。沈大哥不怕默默把你卖了，默默又为什么要担心沈大哥把默默卖了呢？”
“哈哈哈！好小子，针锋相对，寸土不让，反应灵敏，口才了得，好，这脾气，这性格，有趣，我欣赏！果真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沈时可沈大总裁这个样子，要是他的员工们看到了，只怕要惊掉下巴。
“乔雨默？我好像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沈时可说。
“乔大哥，今天还包场吗？”默默才不管他听没有听过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名字的人多着呢？有什么好惊讶的？
默默同学不忘初衷，执着的又问起了这个更重要的“包场”问题。
至于什么追梦公司，他早就抛之脑后了，天还没黑呢，做梦还太早。
“好吧，包场开始。”
沈时可抽出一百元，放进饼干盒子里。
这次，他没有让默默自由发挥，他随口点了五部曲名，没有多话。
默默用二胡开始演奏，一边用心演奏，一边眼睛晶晶亮盯着沈时可，期待他的精彩点评。
一曲完毕。停留片刻。冷场。
可惜，这回沈大哥惜字如金，一言不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默默一首接一首的拉完，沈时可依旧不置一词，直起了身来，竟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再见。”
就要扬长而去。这怎么行？默默不干了。
“沈大哥！”他叫了一声，拦住了沈时可的去路。
“哦，对不起，我忘记了打赏。”沈时可拍了一下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掏出钱包来，随手拿出了一小叠，数也不数，就递给了默默。
默默忙不迭的把手躲在了背后，红着脸说：
“沈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要打赏，想要钱，是你忘记了点评，那比钱重要。”
看了沈大哥一眼，他脑中灵光一闪，晶晶亮的眼睛一下黯然失色，垂头丧气地说：
“我明白了，我拉曲的水平实在太差了，处处是毛病！不配沈大哥开口指点。”
“这个，这个……”沈时可正想胡诌八扯几句，可是看对面那小子那样认真的样子，他的胡说八道就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实话告诉你吧，这几首曲，我不知道怎么点评。”沈大总裁难得地红了脸。
“骗人，不可能的。你昨天不是点评的很好吗？”
“那是因为我小时候弹这首《春天来了》就犯了这些错，被别人一针见血过，你错的地方才只有我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多，我当然有资格指导你了。
以我过来人的丰富经验指教你这个毛头小子，那不是小菜一碟吗？别崇拜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那今天这些？”默默好奇地问。
“我全都不会。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神童啊？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给哥留点面子不行啊？哼！气死人了。打赏没有了。唉，哥就穷的只剩下钱了。”
他晃了晃手上的那叠钱，作势要重新装进钱包里。
默默却望都没有望，比起钱，他更喜欢昨天晚上那样精彩点评，挑刺，斗曲，太有意思了。
可惜却是昙花一现。好失落。
不，沈大哥绝对说了假话，他不想跟他废话才是真的。强扭的瓜不甜，没办法，谁叫他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大小孩。
“拿着吧！封口费。”
“不要。我不会说的。”默默无精打采的，慢慢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你以为我这么大，这么总的，一个大大大总裁，就只有区区那么一点点水？我逗你玩呢。
我告诉你，挑刺儿是我的拿手好戏，挑一晚上，都可以不重样。哥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
我是看今天太晚了，怕你回家迟了，你家里人担心，所以才不想多说，怕说多了，你要羞愧的失眠，影响发育。
我是为你好，给你留着面子呢，谁知道你不领情。
我无所谓，我当老板的，就算明天早上上班迟到了也不要紧，没人敢扣我工资。
既然你不怕回家晚了，那来，来，来，我们干脆现在现场摆擂台，彻夜长谈？如何？”
默默扑哧笑了起来，这沈大哥有钱，没有想到性格还会那么好，幽默风趣，果然是跟他开玩笑，是他自己小孩子气，还差点信以为真了。
他脸红了，感觉很不好意思。
“对不起，沈大哥，是我误会你了，我这个人就是古板，不懂得风趣幽默，谢谢你对我这么好。这钱你收起来吧，我不能要。”
“这是你应得的，凭什么不要？也不是给你的，是给艺术的，艺术无价！”
“可是我的艺术不怎么好？值不了那么多钱？”默默不好意思地说。
“好不好，值不值钱不是你说了算，得由观众说了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点钱算什么多？等以后你出名了，一首歌曲就不值这个价。”
沈时可径直把钱塞进默默书包里。
“好了，别推了，就这样了，男子汉大丈夫，别婆婆妈妈的，要干脆利落。”
沈时可抬腕表看了看时间，说：
“哟，十点多了？时间过的好快！”
“十点多了？这么晚了？”默默一下子慌了神。家里人还等着他呢，要担心的。
“沈大哥，我要赶紧回家了，回去太晚了，我妈会说的。”
“好，你快回去吧。回家好好练习，下次见面，不挑出一百个刺来，我就不信邪。”
“你能挑出十个刺来，就算你厉害。”默默边跑边回头反驳。
这沈大总裁，在小毛孩面前可半点便宜都占不了。
“再见！”
“再见！”
默默飞速离开了。
沈大总裁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最近要尽量避开这条路，挑刺？本总裁没空。可不是不会，——这该死的面子。
还是明天去多买几本音乐书刊，恶补一下，偶尔可以应应急。
他看着默默飞似的拐弯了，也赶快加快脚步回家了。
默默撒腿就跑，要去赶地铁，突然后脑袋被什么重重一击，感觉一阵巨痛，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扑通一声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