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的大娘

几年前村子刮起了一阵“拆迁风”二伯家门前那一块一直无人问津的土地突然变得抢手起来。这让我们原本融洽和睦的一大家,变成了邻居茶余饭后的笑点。

大伯和大娘结婚前是同一个村子里的,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年代,他和她相恋了。大伯是高中毕业,那时候在我们村子这已经是高学历了。爸爸说他们兄弟中,爷爷奶奶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大伯,对他期许最高。得知他和我大娘相恋后,他们极力反对。大娘虽然长得非常标志,但是性格是村子里面出了名的泼辣,自己家中姐弟都不敢惹,怕进门后大伯约束不住她。怎奈大伯根本就听不进去,爷爷奶奶给他安排了相亲对象,他都拒之不见。最终爷爷奶奶也没有同意他们的婚事,大伯负气自己出去独立门户,没有得到父母一分钱的帮助。随着大伯的儿子出生后,成了这个家里的长孙,慢慢的大伯和爷爷奶奶冰释前嫌。

二伯和爸爸都相继结婚成家后,一家人说不上相亲相爱、亲密无间,但也算得上风平浪静。直到村里传出了拆迁的消息,家家户户都开始利用一切可利用空间资源,建房子。

那时在农村,父母会在儿子结婚的时候,分给孩子一间婚房和一块地皮,将来自己有能力可以自己建房子。当年爷爷也并没有说明过,那块地具体归谁。大伯认为当年结婚时,自己住的一砖一瓦一寸土,都是自己辛苦打拼出来的,而现在既然爷爷奶奶早就接受了儿媳妇和孙子孙女,那就应当找回自己当年应得的东西。二伯认为自己家门前这块地一直都是自己的,双方各执一词。好几次大娘和二娘还动起手来,邻居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大多都是看热闹的。陆陆续续闹了两个月。最终爷爷决定这块地给了二伯,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我认为爷爷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没有什么好挣好抢的。

在二伯家准备建宅动工之时,大伯一家跑过来强行停止,轰走了施工的人。此时爷爷当着所有闻声赶来看热闹的人,气氛的对大伯说:“地我决定给老二了,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他建起房子,你有什么不满意直接冲着我来,东西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你无权阻拦!”最终大伯放弃,并且声称和爷爷断绝关系,生老病死,不在插手。几个月的闹剧就此平息。大伯和二伯两家也老死不相往来。不久大娘就病倒了,成了偏瘫,虽然不至于卧床不起,但是走路也远不如之前那般灵活。这事情已平息了几年,也无人再去刻意提起。

那天我出门在村口遇见大娘,她一人就坐在十字路口,神色恍惚,眼神漂浮不定,我并不在意,上前打招呼,她望着我还可以叫出我的名字。那晚回家后我告诉爸爸“真是奇怪,大娘为什么一个人坐在十字路口,那里车来车往的。”在爸爸口中得知她疯了,这几天每到快傍晚时,经常坐在村口的十字路口,谁上前打招呼就骂谁,姑姑上前打招呼,也把姑姑骂的不知所以。她只要看见奶奶就会张口大骂,经常诅咒着二娘一家。甚至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后来就没有别人再敢理睬他。虽然那次她没有骂我,但之后看见她总是避而远之。

有人说她其实只是在装疯,要不然在家的时候为什么不骂丈夫,儿子孙子孙女,唯独看见自己儿媳妇,就恶毒诅咒。当然她们的婆媳关系也就此水火不容。

每到傍晚的时候是村口最热闹的时候,卖熟食的,卖菜的,卖水果的,卖烧饼馒头的……都在叫喊着,总是从东边出现一个妇人扶着凳子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找个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坐下,嘴不停的骂着,声音或大或小,甚至有时候还会声嘶力竭的喊。村子出来买菜的都早已见怪不怪。这几周一直都下着小雨,我骑车路过村口,看见她撑着伞坐在那里,嘴里不停的叨叨着。她的确不是正常人了,正常的人都会在下雨的时候,匆匆的跑回家,恐怕不会撑着伞坐在路口看雨吧。我也不敢上前打招呼。

大伯已六十多岁,他们两个人都没有退休工资,大伯现在微薄的工资,可以供她吃药看病,若无力照看她时,她又和儿媳水火不容,女儿远嫁外省,她又该依靠谁 ?

我一直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疯,虽然女儿远嫁外省,但是子孙绕膝。难道真的是仅仅是因为那一块地,气病了,然后又发疯吗?那《活着》中的主人公:福贵,那么悲惨,为何还依然选择活着?

我们这一家,以后只能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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