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春在阳台上种下的四季豆结果了。
我拍了照片发给朋友，承诺等泡沫箱里的番茄、青椒熟了的时候，请他们来品尝，我细心护着刚结的豆荚，看着它还挂着刚谢不久的花，像个孩子似的连续开心了好些天。
也许因从小生活在农村，对种菜种花这种事情有着特殊的感情，本能似的觉得生活一定要具备这份期望与收获的喜悦。
这也是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两年，每年都选择住在顶楼的原因。顶楼的光线充足，利于植物生长，当然人也通透。去年前年的时候，我阳台上大多数花盆里都在种花，但当幼苗长大到一定的时候，都夭折了，要么被老鼠吃掉了嫩芽，要么营养不良，日渐消瘦，而在同样的土壤中，一株我随意埋下的蒜头却日益茁壮。
花，终究娇气了一点，或者说我这个在乡下长大的野丫头粗手粗脚地，实在种不好花。
去年深秋有一天傍晚，在顶楼享受霞满天的难得之景时，无意间瞥见了对面楼台上的菜园子，绿意盎然，一位中年妇人提着一只红色的水桶，用天蓝色的水勺从里面舀水浇灌那一茬茬绿色。水流流过绿叶，留下不规则的水珠，嵌在叶面上，里面隐约装着半个红色的天空，而果实，就在红光里闪烁。妇人正捡着长歪的藤，摘下已熟得发黄的南瓜。那情景，我别提多羡慕。
今年初春的时候，就想着种些蔬菜，种有所收获的量。我在网上搜了春天播种的蔬菜种类，离开了家乡，我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在母亲播下某一种蔬菜种子后，跟着她播下同样的种子，只能自己掌握时节。周末找了时间去花鸟市场选了几包应季蔬菜种子，市场上的种子还是花居多啊，我找了很久才找到那么两家是卖菜种子的。选了一包四季豆、一包青椒，还有一包番茄，包装袋子上印着的丰收图案还真是诱人。
我打电话给妈妈，要取点种菜的经，鉴于我的空间小，妈妈给我推荐了用泡沫箱种植，花盆太小了，根植不深，容易夭折。准备了两个泡沫箱，一个是我厚着脸皮去垃圾旁向那个拾荒者求来的，一个是一位菜市场老板好心让给我的，我用筷子在它们的底部戳了无数个小洞，用来疏导大雨过后的积水。
种子有了，箱子也有了，现下缺的就是土了，在大城市这是一个大工程，上班路上有看到几处可以取到土的地方，最近的距离也有三五里，我选了最近的点，坐公交两站地，那天我硬是在菜地旁边的芭蕉林里像个贼一样挖着土地，将土块快速装进自己随身带的蛇皮袋中，就怕被谁发现被谁夺了去。虽然这片土地是真心不肥沃，干涸而且多是碎石块，附近的菜农天天来浇水。
那天我取到了土，却差点没搬回家，我贪心地多装了一些，足足五六十斤，轻易就报废了两只轮的拖车，无奈下，将袋子拖到几百米外的公交站前，眼看就要搬上公交车了，就差那么一步，袋子露底的，黄色的土块涌了出来，无赖地躺在藏青色的柏油路旁，我无奈地看着它们，它们鄙视地看着我，我几近奔溃，我容易吗……最后，我还是将土尽数搬了回来，搬到了六楼的露天公共阳台。那天，我买了一辆四轮拖车。
埋下了种子，寄予希望，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每天早上都要去看一遍，总担心这贫瘠的土壤养不活它，之后的几天多雨，很快，泡沫箱的土中先后冒出了黄绿的新芽，骄傲地迎接每日的阳光雨露，和我的到访。
四季豆苗长得最快，很快就吐了丝，在我精心布置得简陋篱笆上攀爬，也许是在大人的世界里，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吧，没多久又开了白色小花，偶尔还招蜂引蝶，花慢慢变黄，萎缩，花落，结果，一串串寸长鲜绿色豆荚挂在大片绿叶下，反射着初升太阳的柔光，那一刻，心里满满的。
等待种子发芽、生长、开花和结果的过程，比写一篇文章，或画一幅画来的漫长，但最终它们所呈现出来的生命力，于我而言，比那文字那图画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享受观看它们生长，承恩雨露的过程；享受从无到有，有所收获的喜悦；享受在露水天里的清晨摘下新鲜的蔬果，看上面挂着的点点露珠，珍珠白银般纯净美丽；享受在厨房做一份散发着清新味的早餐，为碗里集结了雨露精华的食物而满怀感恩。
我坐在顶层的阳台，在坠下的果实面前，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许能“面朝乡野，春暖花开”，做一个精致的菜农，一幢小房子，门前一棵大榕树，一个用栅栏围成的菜园子，里面生长着我在不同季节种下的菜蔬，春天有长长的豆角，夏天摘甜甜的香瓜，秋天早上蒸一个新鲜的香甜玉米，冬天收又白又胖的大萝卜……
如果不能，现在这样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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