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鸟｜那个女孩〈二〉

        我一直认为，初中三年生活，是我至今为止，最单纯，最美好的生活。因为它不仅仅是我经历的最单纯，最快乐的时光，也是我在懵懂的年龄里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子黯然神伤的时光！也许，同样美好而又让我刻骨铭心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相隔两年后，我们又在同一个学校上学了，更有趣的是，在绝大部分的考试中，常常是她第一、我第二——仿佛还是在小学的时候。

          在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大家见得太多了的乖学生，但只有我们才知道，她其实也是一个爱玩，时不时喜欢"冒险"的女孩。

          在那时候，由于大部分学生离家都不是很近，再加上很多同学也是留守儿童（农村青壮年都外出务工），所以索性家长都让孩子在学校住宿吃饭了。这样一来，一群十来岁的孩子聚在学校，自然也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

        至今想来最好玩的、最刺激，应该是半夜去同学家吃酒席了。

        那时候农村有各种各样的酒席。除了全国各地都有的红白喜事，修建新房会办酒席，喜得贵子要办酒席，给祖先立碑要办酒席，高考中榜要办酒席...总之，各种各样的酒席。年少不更事的我们，自然是不知道其中的无奈与疲惫，只是知道热闹，有趣。

        那次的由头是一位同学家办开门酒（我们当地的风俗，新建房屋后，主屋前面的大门另有开启仪式）。获此信息，好事的同学征求了当事人的同意后，便在当天下午统计了要去的人。我虽然平时也是乖乖的样子，可这种集体出动的"盛事"我从来不会缺席。然而令我惊讶的是，她居然也报名去了。大家在商议好行动计划之后，还凑钱买了一些撑门面的礼物。

        因为开门酒的重头戏是在凌晨，再加上那天刚好又是上课的时间，所以我们是晚上出发的。

        待老师查寝结束后，几个胆大的男生先出去探路，确定老师已经走了，便通知了女生，一行十于人稀稀落落鬼鬼祟祟的贴着宿舍楼墙角，由精于翻墙的同学带往便于翻越的地方围墙摸去。

        对于学生来说，最刺激的莫过于在半夜翻围墙了。熟手们先从呲溜几下从围墙上翻越而过，到另一面去观察"敌情"，留下几个男生帮助女生们小心翼翼的"越狱"。几个女生虽然平时柔柔弱弱，这个时候也毫不含糊，在大家的协助下，也干净利落的翻越过去。出了围墙后，大家都做贼一样，先飞奔了一段距离，直到公路拐了弯，学校被黑森森的山体挡住了，我们才停住脚步，一遍费力的呼吸，一遍压抑不住歇斯底里的笑出了声。仿佛完成了一个壮举，又好似逃离了囚笼一般，心里的刺激与畅快，无法言表。

        稍作休息，一行人便做了分工，几个提前准备了摩托车的男生负责去提前预订了鞭炮和其它东西的商店搬运东西，其他人则在熟悉路况的同学的带领下往目的地出发。

        出发的我们是兴奋的，路上的我们是无奈的。虽然当事人提醒了我们旅途的遥远以及路况不佳。可是我们全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我们走在路上，久久没有看到目的地的时候，才不得不一遍压抑住心里的郁闷，一遍胡侃着大山继续赶路。最终，历经两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我们被疲惫和困倦折磨的心灵，也在主人家丰盛的夜宵里消失殆尽了。

        一群人饭后聊会儿天，玩会儿游戏，再就着摆酒席的桌子趴一会儿，凌晨四点钟就到了，于是乎，一行人又打了鸡血般的再次开拔——因为还要赶回学校上早读。

          这种兴师动众又全无意义的活动，在我们的初中三年里发起了无数次，而参与的人，也几乎都是四五个女生，七八个男生，雷打不动。虽然蛮累，我们却也乐在其中。值得一说的是，很多这样的活动，我和她都参与了，而大家在其中往往扮演着不一样的角色。有两三个男生是固定发起人，另外几个男生则是出谋划策，或者在行动中出力极大的人（负责完成采购，运输，翻墙等等需要"专业技术"的任务），女生呢，则是贵宾，什么也不用做，准备好和我们一起出发就行。我在其中算什么呢？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女生来了粱×，男生来了你，就算老师发现了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哈哈哈..."。总之，相当于吉祥物吧。当然，能做的是我也没有落下，翻墙，凑钱啥的。

        这句话后来果然应验了，只不过吉祥物不是我，而是她。

      我们几个男生知道了那天是她生日，于是我们一商量，就决定给她过一个生日。商定好后，大家伙儿凑足了钱，由两个男生翘了下午的课，骑着摩托车去县城买生日蛋糕，其他人在学校帮着打掩护。（那一次，我拿出了自己存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百来块钱，只不过，没有人明白我的心意，因为她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她）

      晚上下了晚自习，由几个女生把她带出去走了一会儿，我们男生则在教室里布置妥当之后，通知女生带她过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等她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我们一群人，围着点着蜡烛的蛋糕，一起为她唱着不着调的歌曲。漆黑如墨的夜里，一张张被烛光照亮的笑脸，让人看着心暖暖的。而她那因感动而水汽朦胧的大眼睛，也印在了我的脑海。

          然而，福祸相依，正当我们在教室里尖叫着用蛋糕互相拼搏的时候，悲剧发生了。

          "校长来了！"

          只听得一声压低了声音的大喊，大家顿时犹如冷水浇头，一时呆了下来。

        如果说每个人的学生生涯都一个噩梦般的老师，那么这个校长就是我们当时33公认的噩梦了。他姓唐，个子不高，瘦瘦的，但却武力值爆表，敢于和他动手的学生没有一个占了便宜。他那高度近视眼睛后面的一双小眼睛，更是可以看的让你动也不敢动。平时在学校里，凡是在他出现得的百米范围内，就是最调皮的混混学生也得规规矩矩的。犯在他的手里，轻则一顿臭骂，重则一顿暴打，可以说是让我们闻风丧胆了。

        正当我们准备四散跑去藏着的时候，"啪"的一声，教室的灯被人打开了，我们谁也没有去关注满地的狼藉，一双双眼睛全都往门口看去——果然是他！

          "你们是属狗的吗？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疯？"

          "还在在里用父母的血汗钱过生日，你们真是可以啊！"

        他眼睛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投在了粱×身上。

        "还有你，别不好好学习，一天瞎混！"

      "念你第一次，放你一马，不要再有下次了！"

        说罢，竟然转身离去了！

        正当我们都以为自己死定了，甚至有可能要在周末升国旗的时候叫到讲台上"批斗"的时候，他居然走了！

        我们一双双惊讶的眼睛望向粱×，心里既是欣喜又是后怕。而她的面色却不怎么好看，也许是被吓到了，也许是觉得被老师看低了。

        后来，我们一群人又劫后余生般的收拾教室，打扫卫生，然后乖乖滚回宿舍。一次精益策划的生日，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