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中有些最棒的事,就是由错误引起的

文字和语言是人与人沟通的最基本方式,然而如果有一天外星人来袭,人类将如何与其沟通一直是一个在科幻片里被忽略的问题。

年初大作《降临》不仅把这个问题作为影片重心,片中女主露易丝作为语言学家还因为学会了外星人七肢桶的语言,影响了思维,从而可以看到未来——她的女儿将于25岁死于非命。

原作中介绍七肢桶的文字是一种非线性系统,指向视觉,与口头语言无关。七肢桶的语言就是行动,他们的话不是为了交流思想,而是为了完成行为。七肢桶的思维则是同时感知所有事件,动机和目的统一,行动的同时既定的未来也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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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女主学习这种语言时,围绕一个很多人都会有的困惑展开天马行空的想象。你偶尔有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当发生一些巧合的事情时,过去和未来仿佛都已命中注定,只是人类无法预测才会觉得自己有自由意志,可以改变命运,其实一切发生的事件都是必然的,无法更改,只能学着去理解并接受?

原著特德·姜的小说《你一生的故事》神乐提前看了等于对自己提前剧透,电影也一直很期待。可惜影片改动过大,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一次看的观众觉得枯燥或者不好理解,下面简单说几个电影和原作不同的地方:

外星人的形象自打神乐有记忆以来,好像一直喜欢和章鱼过不去。影片中的七肢桶是由《普罗米修斯》的概念设计师卡洛斯·胡安特设计的,还是没有跳脱章鱼的概念,形象一如既往的恐怖。原著里七肢既可以是手臂又可做腿,由四方向中心车轮状辐射,形状极度对称,身体周围长着一圈眼睛,行动流畅顺利甚至有些滑稽的七肢桶被狠狠地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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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格上,原作语言诗意优美、催人泪下,电影则更偏冷硬写实,特德·姜笔触间细腻动人的情感和唯美意境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导演为了致敬雷德利·斯科特所制造的恐怖感和悬疑惊悚氛围。除了女儿出现的画面略带一丝温情,片尾男主向女主表达生子想法时,也没有还原书中画面感十足、极易影视化的文字。

书里物理学家盖雷露易丝的相爱与分别都是在月光下进行的,跳舞的一段是这样描写的:

夜深人静,你父亲和我在外面消磨了一个晚上,用餐,看演出,我们刚刚回来。我们俩来到院子里,天上是一轮圆月。我对你爸爸说我想跳支舞,他答应了。我们跳的是一支慢舞,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在溶溶的月光下舞动身躯,就像两个孩子。夜气中有一丝凉意,可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冷。然后,你父亲说:“你想要个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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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文是如何影响露易丝,让她看到自己的余生,电影对此表达的十分保守,小说中对此的描写则浪漫多了:

七肢桶语言在露易丝心灵的眼睛中像窗户玻璃上的雾气一样渐渐展开,让人心醉神迷……在冥想中类似佛教中帮助禅定的象征宇宙的几何图案……

一瞥之下,过去与未来轰然同时并至,我的意识成为长达半个世纪的灰烬,时间未至已成灰。一瞥间五十年诸般纷纭并发眼底,我的余生尽在其中。还有,你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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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男女主角的性格塑造,小说中盖雷其实很幽默搞笑,露易丝也不是如影片中一直故作沉重梦游状,不停大喘气的拼命制造紧张压抑感。这可能也是在致敬《异形》的女主,一个强悍勇敢不需要任何人帮助的女性形象,所有除女主以外的男性角色都被削弱了,猪队友一般显得鲁莽、无能和愚蠢。但是对比原著里在外星人面前镇定自如,开着玩笑自嘲,和盖雷一唱一和的女性语言学家,难道不是后者更鲜活,更可爱,更有女性魅力吗?

最让原著党普遍不满的是,小说里盖雷在关键时刻运用物理知识给露易丝讲费尔马定律,提醒光在水中折射的因果关系,光束在选定路径出发之前,必须知道自己终将在何处止步,这让露易丝的研究有了飞跃进展,两人还去中餐馆边吃边讨论工作进程。

电影里的盖雷只是被露易丝的学识、智慧、勇气和不按套路出牌所折服才突然向她求爱,很多人并没看出两人间在研究七文时有什么深刻互动和化学反应,也没看出他个人在研究七文上有任何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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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上,原作中露易丝看着女儿慢慢成长的故事线是和研究七文并行的。电影为了加入国家间的冲突,把露易丝关于女儿的美好回忆一再简略,只剩几个不断的闪回的仿佛记忆的片段,给观众以这是回忆的错觉,而且这种记忆是在露易丝还没学会七文时就开始出现了。对女儿的爱这一小说最感人主题被电影弱化,女儿可以预见的死亡结局究竟有多沉痛和无力,我们感受不到,只能被影片寥寥几个画面一笔带过。

原作中露易丝精通了七文还是不能像七肢桶一样体验世界,意识是人类的意识,语言是线性语言,只是她可以同时瞥见过去和未来,她的余生和女儿的一生都尽收眼底,而且这种情况下她是没有自由意志一说的。

小说对此的解释是,预知未来与自我意识产生矛盾,正因为能够自由选择,所以我不能预知未来,反过来说,我如果已经知道了未来,我就不可能反抗这个既定的命运,也不可能把我知道的未来告诉其他人。可是电影里露易丝把女儿注定早逝的事情告诉了孩儿她爸,盖雷在知道女儿的命运后没有选择留在女儿身边,反而和露易丝离婚了,男人形象再次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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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易丝在片中问盖雷:“如果能看到一生从头到尾徐徐展开,你会改变什么吗?”这里的露易丝好像可以尝试改变未来,但最终说她选择拥抱未来,选择生下了女儿,她明知道这会是悲剧的结局,却愿意体验这个美好的过程,一个人承受预知未来的痛苦。这里可以引用《记忆裂痕》的经典台词:

我不会拿甜蜜时光换任何东西。人一生中有些最棒的事,就是由错误引起的。”

“如果你给某人看他的未来,他就没有未来了,夺去了未来的神秘性,就等于夺去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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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添油加醋的一点是,小说中国务院出来搅局,并没有中国戏份,电影中为了渲染大片氛围制造出个莫名其妙的冷战政局。外星飞船降落在12个地点,各国本该立刻团结一致对抗外星人,影片剧情却是中国商将军作为中将把持国运,和外星人沟通用麻将,带领俄罗斯等反美国家决定与人类同盟切断沟通,学习美国不用谈判用武力的行事风格,率先攻击外星人,世界大战一触即发,甚至可能引发宇宙战争。然而事实证明攻击了外星人也没什么后果,外星人真友好……

在女主紧急关头预见的未来里商将军提醒了露易丝自己的电话号码,这算是对小说中这段描写的合理还原:“但也有可能预知未来改变了一个人,唤醒了她的紧迫感,使他觉得自己有一种义务,必须严格遵照预言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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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莫名其妙的托梦说,女主糟心的中文普通话,还有虽然在讲各国如何和平沟通,做到非零和博弈,却还在电影里极力渲染早已过时的其他国家的异化形象,就真的让人哭笑不得了。对比处在美苏冷战白热化的时期的《2001:太空漫游》,影片立意、格局都明显输给了后者,美苏两国在片中可是因为外星神迷黑色方碑的到来组成联合任务小组,去修复发现号了哦。

诚然,好莱坞科幻片并不可能百分之百照搬科学知识,也不可能每个细节都还原原著,美国拍的肯定要站在美国的角度这无可厚非,象征上帝的外星飞船和水墨画衔尾蛇一样的七语设计确实很美,只不过对于看了小说无比期待电影的人来说,简直大失所望啊,小说完全推荐阅读,妙趣横生,电影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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