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变成了你，却又狠狠把我抛弃

最近网上的一则新闻看了让人唏嘘不已。

2017年8月7日，一只名叫夏特克的雄性红毛猩猩本周在美国亚特兰大动物园去世了，终年39岁。它的死引发世界媒体广泛关注，因为它是第一只可以用手语与人类交流的红毛猩猩，而且它的命运异常曲折。夏特克死前饱受抑郁症折磨，也接受过心脏疾病治疗，但目前死因还在等待进一步确认。

1977年，夏特克出生在亚特兰大一间灵长类动物研究中心。由于红毛猩猩的DNA与人类相似度高达97%，在夏特克只有几个月大时，就被送去了田纳西大学，供这里的人类学家研究一个新课题，“人类行为，是先天遗传还是后天学习而成的。”虽然只是为了研究课题，人类学家琳恩把夏特克当小宝宝来抚养教育，小夏特克也把琳恩当做了自己的妈妈。

夏特克一天天长大，它需要再次挑战自我，那就是深度融入人类社会。琳恩把它带到了大学里上课，让它像人一样参加社交活动。而且，每到期末，夏特克也要进行一次特殊的期末考试，包括用手语表述不同物件，辨认颜色和使用工具。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美好的生活会被一次意外打破，一位女学生哭诉夏特克试图攻击她。尽管琳恩竭力辩护，当时9岁的夏特克还是被强行送回了出生地。在动物研究中心，夏特克被当成带有攻击性的动物关进铁笼里，惶恐不安的它不止一次用手语向前来看望它的琳恩表达“我想出去玩”“我想吃冰激凌”“琳恩妈妈，上车，带我回家”。然而，无能为力的琳恩只能一遍又一遍安抚着它，向它解释必须留在那里。

1997年，亚特兰大动物园表示愿意收养夏特克。临行前，琳恩问夏特克：你觉得自己是猩猩还是人类。夏特克用手语表述说：“我既是猩猩，又是人类。”

在亚特兰大动物园，虽然不用待在笼子里，但夏特克依然不能跟人类自由交流，身边也没有熟悉的朋友。夏特克陷入重度抑郁，每天都要服用药物，动物园也限制了琳恩的看望次数。在狭小的牢笼中生活了11年。11年太长，长到当初这只机灵惹人爱的小猩猩，长成了35吨的庞然大物。除了吃饭睡觉，它每天都静静地坐在那里，早已忘记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临终前，琳恩看到的是一个精神萎靡、神志不清、年老体衰的夏特克。它颤颤巍巍地递给琳恩一个小时候攒下来的小铁片，它想要换一个冰淇淋吃。

夏特克不知道，他一出生，就是人类的试验品，而且，是众多试验品之一。

他的存在，他的成长，更多的是利用价值。我们教他手语，识色，使用工具，无一不是带着功利。当那次意外发生，他又变回了他的动物属性，我们没有赋予他人的权利，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单方面的，将他视为一只具有攻击性的动物，我们忘了我们曾经竭尽全力的想把他变成人，但终究没有把他当成人。我们无情的抛弃，并囚禁了他。

被囚禁30年，意味着什么？

对于一个正常的人来说，坐牢的最长年限也不过就是20年，这30年，对于一个动物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可以把他看成一个刚刚懵懂的小孩，也可以看成一个有点人类启蒙的动物，无论是什么，他知道自己被囚禁了。他曾用手语表示他想出去，然而林恩无能为力，他从期盼，渐渐变得麻木，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每天都要服用药物。我想，也许他还不清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使是袭击，无论是动物还是人，30年的时间，似乎都太长了。他在对时间抱有最热切的新鲜和期望的时候戛然而止。这是谁的错？

他既没有变成人，也不能成为真正的猩猩了

夏特克虽然智商很高，但他毕竟只是一只猩猩，本该生活在属于他的猩猩族群中。但是人类为了研究，将他像人类一样的培养，无论是手语，生活技巧，还是情感，它都开始渐渐融入人的生活，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开始喜欢，并且享受现在的状态。

而这一切戛然而止。他被遗忘在了这个角落，退化成一只普普通通的动物，他不是人，我们想把他变成人，我们或许可以向他解释，是因为你做错了事要受到惩罚，而这惩罚的边界在哪里？何人来定义？也许他理解了是因为自己袭击别人，但这袭击，尚且没有定论。在猩猩与人中间，没有对错，没有孰是孰非，没有青红皂白，动物常常为这种冲突买单。

身为一只猩猩，在自己的族群中因为太通人性而成为异类，在人类中又处在最底层。一开始被人善待做研究，可以为一次意外他却被无情的抛弃了，因为他懂得人类的情感，所以他抑郁了，最终人类和猩猩都抛弃了他。

这让我想起了忠犬八公，一只一直在车站等着自己离世主任回来的狗。我想，无数人看的落泪，是因为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主人疾病突发，他的主人去世了，永远不会回来了，但对于一只狗，我们不从诉说，也无法安慰。我们没办法告诉他他主人的前因后果，没办法告诉他要节哀顺变，家养的狗不再能融入到野狗的队伍当中，却又无法对人类诉说什么，这种失落与哀痛，只能自己承受。

试验表明了猩猩能学会很多东西？不，试验证明了人的残忍，冷漠。

他死了，才引起世界媒体的广泛关注，他活着，独自忍受精神的摧残，默默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