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琐记之九：化疗副作用之骨髓抑制

人体的血细胞每天都在更新，特别是粒细胞在血液中平均生存时间仅为数小时，为达到及时补充之目的，作为血细胞前体的骨髓造血干细胞必须快速分裂，故其难以躲过化疗药物针对生长活跃细胞的剿杀，由此而导致的骨髓抑制是化疗后常见的毒性反应。鉴于自己身体素质向来不错，曾有两次义务献血经历，加之生活规律，从不抽烟饮酒，三十多岁开始每天食用几颗红枣养生，想来理应气血充足，故而在化疗之前对其带来的恶心呕吐等胃肠道反应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却完全低估了由此引起的骨髓造血功能抑制对身体机能的破坏。相较于厌食反胃这样直观的副作用，骨髓抑制犹如杀人于无形的凶手，悄无声息侵蚀血细胞摧毁免疫力，让人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2018年9月29日做完第一次化疗，次日离院的医嘱上第一条便记录着：“出院后第4～8天每天复查血常规，如出现白细胞低于3.5×10^9/L（后文均省略单位值10^9/L）则予重组人粒细胞刺激因子治疗”。拿着出院证跟管床医生沟通时我还乐观的说：“多吃些补血的营养品，争取控制住白细胞数量，尽量少吃药不打针”，她淡定的告知“药物打下去的指标，靠食物是很难升起来的”。果不其然，10月4日第一次查血常规，白细胞3.69（参考区间3.5～9.5）的正常数值让我心存侥幸不过一天时间，随后3.26→2.82→2.45→2.00→1.54，在一天低于一天直线下降的数据面前我才真切感受到骨髓抑制不可小觑，化疗过程中的确不能有丝毫松懈。

每次化疗后都需要监测血常规，不足半年时间单是门诊的检验报告单便有三十余张

刚查出来白细胞稍有下降时，除了略感疲软乏力，身体并无明显异常，但由此开始连续几次化疗后药物毒性的累积效应曾让白细胞一度跌至0.43的极低值，中性粒细胞数降到0.03×10^9/L（参考区间1.8～6.3），被肿瘤科医生诊断为威及生命的Ⅳ度骨髓抑制后的升白历程让人备受煎熬苦不堪言。前三次化疗后白细胞下降得不太厉害，先是食用网络和病友推荐的五红汤，由红豆、红皮花生、枸杞、红枣和红糖熬制，早晚各一碗，其间忍着食欲不振的胃肠道反应还吃了不少蛋白粉、海参、泥鳅等高蛋白低脂肪增强免疫力的营养品，且又陆续加服了补血益气的中成药地榆升白片、芪胶升白胶囊、参芪十一味颗粒、云南白药气血康口服液等，但正如当初管床医生断言的那样，在化疗药物的强力打压下，食物和中成药起效太慢，为避免因免疫力缺失而引发的严重感染，只能依靠注射俗称“升白针”的重组人粒细胞刺激因子维持白细胞数值。

起初每次化疗后骨髓抑制期间注射升白针约4～5支，总剂量为600～750μg（微克），白细胞数值便能恢复正常。而第四次化疗后白细胞数值呈断崖式下跌，首次检查便只有1.86，之后三天0.86、0.50、0.62的极低值，医生连续开出每天两次每次2支针剂的处方，累计注射剂量高达2300μg，超过前三次化疗后注射升白针的总和，才终于脱离危险期，个中滋味着实难述。其实从升白针剂的通用名称“重组人粒细胞刺激因子”即可知晓，该药是通过促进（刺激）患者骨髓里尚未成年的中性粒细胞尽快成熟、分化、增殖，并且播散到外周血液里，以达到提高白细胞数量之目的。可每21天一次的化疗连续几次做下来，骨髓里的细胞储备早已透支，后期即使加大升白针剂量也很难奏效，所以第五次化疗后白细胞一度降到0.43，中性粒细胞数近似于无，情况濒危不得不住院监护治疗。还记得那几日正逢2019新年伊始，免疫力极度缺失，躺卧病床全身乏力，戴着口罩呼吸困难，加之大剂量注射升白针后导致常用止痛药不能缓解的骨痛、关节痛和肌肉酸痛等不良反应，人生第一次切身体会了“脚耙手软”到连饭勺也拿不起的无力感，即使是切除手术当晚也没有发出过的呻吟止不住地从嘴里一声声吐出来，自患病以来一直乐观坚强的我想着后续还有几次化疗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熬过，真的是有些心灰意冷了。

对恶性肿瘤病人而言，化疗就像一柄双刃剑，杀灭癌细胞，也折磨着本就虚弱的身体，即使患病前的我曾经登山健行日行万步，终归还是难以承受肿瘤切除手术和化疗药物毒性持续的摧残。每天晨起后整理自己的床铺都会气喘吁吁，一家人出门我的脚程已经赶不上年逾古稀的双亲，冬日里稍有寒风凉气就能轻易让我感冒发烧，眼睁睁看着自己越来越像个“病人”，但病痛无人能代替，再艰难也得扛下去。所幸医生及时根据我的状况调整了治疗方案，第六次化疗开始将所用药物中骨髓抑制作用最强的环磷酰胺用量由0.8g减为0.7g，并在化疗结束后48小时注射了聚乙二醇化重组人粒细胞刺激因子（俗称“长效升白针”），加之后期持续服用中药调理气血，多措并举之下，终于稳住了白细胞，平安结束了最后的三次化疗。

这支名为“聚乙二醇化重组人粒细胞刺激因子”的长效升白针剂，仅3mg（1ml），单价1846元，虽然昂贵却在化疗后期为稳定白细胞数值发挥着作用

从去年9月底至今，近半年时间，八次化疗，即使之前预想过会有多艰难，也只有一次又一次数着日子熬过去才明白其中的苦。病后也曾有朋友善意地提醒化疗损伤身体破坏免疫系统反而不利于康复，但其实就我所知身边绝大部分得以康复的癌症患者包括自己的母亲都经过了规范的手术和化疗放疗，偏方治愈癌症只是没有经过大量临床数据验证的个例，所以当我用这些文字记录下化疗种种可怕的副作用，却仍然希望病友们少一些畏惧多一些勇气，遵医嘱才是最理智的选择。医生会结合癌症类型及分期、患者的身体状况等评估和制订化疗方案（某些化疗作用有限的癌症因患者身体状况欠佳，为保证生活质量而放弃化疗也是合理的），化疗期间遇到了任何问题也都能依靠医护人员得到解决，就如我曾经在白细胞最低值时卧床不起心生绝望，却还是在医生护士的帮助下咬牙坚持重燃希望，因为我相信苦痛与磨难都只是暂时的，风雨之后终将迎来明媚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