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风言

【与风言】

你若来了,就掀帘而入,陪我坐一会儿吧。

没有别人,喝一会儿茶,或者翻两页书,若无聊就随我摆弄一下那些凌乱的小物件:菊花石、银别针、小鼎炉、绿檀簪,还有古拙的小泥罐,蜡染布……它们都是些寂寞的孩子,清幽惯了,咱们轻手轻脚,莫惊扰了它们的沉思。不像窗外日日喧闹的草木,你只需轻轻招招手,它们就会跃跃欲试,有一股子浇不死的热情。

信马由缰,来,不必客套,我们想到哪说哪,蔬菜美食,野寺松雪,人文特色……无话了,就聊聊雨水天气什么的,也好过整日看那些政客明星们的惺惺作态强。很羡慕你去过那么多地方,四海八荒都留有你游吟诗人的脚印。而每一段旅途总会伴随各种故事的成长与发生。两只冰雪寒风中彼此依偎取暖的鸟儿,一个坐在荒丘上被落日残光覆盖的迷路者,几只鬣狗正有组织地围猎一头身形巨大的野牛,铺天盖地的蝗灾,壮观的非洲羚羊野牛种族大迁徙,与人共舞的白豚,还有那只独自歌唱,独自旅行的“52赫兹”灰鲸……林林种种,虽只是些小小的片段,却令人兴味盎然,意犹未尽。

嘘,你刚刚闻到了吗?是我家乡的悠悠麦香。你赶路时可曾看到有谁已急切地拿起了第一把镰刀?今春雨水丰沛,草木葱茏,那些路过的人都夸赞一定是个好年景。而我憨厚的乡邻一年的辛苦和汗水也在这几日就可落袋为安了。你未入世,是不懂庄稼人的艰辛的,肥料种子钱,小儿的学费,大儿四处举债的城里婚房,婚车,嫁娶费用,还不敢让自个有个病啊灾呀的,笔笔都要精打细算,否则,一毛钱也可能压垮他们并不挺拔的脊梁。

“甜杏,本地甜杏,又大又甜的甜杏,刚从树上摘下的甜杏……”,你听,你听,有人在叫卖甜杏。这个时节,新鲜的蔬菜瓜果陆续上市了,家乡的苦梨果也该成熟了吧?也不知那年我无意种下的那棵杜梨树可还在村口?可曾结满枝桠?那一串串小青果,涩涩的,平日里连牛羊也懒得碰。其实,摘下来,或密罐糖水腌制,或在日头下暴晒多日,皮蔫了,性子就会绵软些,入口也会有几分清甜。如同,眼前的这炉沉香料,总要历过几段人间艰辛,捣磨的越细碎,香才愈清冽,出众。人生大抵也是如此吧,百千万劫也都是为了涅槃下一个更好的,准备着……

你看,人类总是对自己的出生地念念不忘,这缕不灭的情感犹如从生下就被盖上的一枚鲜明印章,抹也抹不掉,走哪也忘不了。不像你们,没有“执”,来去无牵无挂,自在而逍遥。是的,天宽地广,谁能拘住一颗放荡不羁爱自由的魂魄呢?

若玩累了纱帘,和这屋里的小物件,就离开吧,厌倦是自然的通性。但我信,凡流水之下必有一脉心意相通的波线,毋须语言的涂色乔装。有些人与物,迟迟早早,总会在下一个路口,下一场春风,下一道轮回,再遇到,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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