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能想象出一个没有电的世界吗?
我想到了小时候居住在农村姑姑家。
那是电力尚未普及农村的七十年代末,人们的日常生活习惯中,还没有电的一席之地。
每到夜幕降临时,我总是躺在堆满麦粒的粮仓中,映着光亮如黄豆般大小的煤油灯,听表哥讲一个乡间流传的鬼怪故事。
屋内,灯光摇曳,映衬着飘渺人影,贴在用泥巴和麦秸粉刷的墙壁上。窗外,夜凉如水,虫鸣声声。
但那毕竟是过去。
当我们已经完全依赖于便利的电子网络化生活之后,当我们大部分的娱乐都要依靠电子设备来解决时,假如有一天,当我们面对大停电事件时,应该如何应对?
尤其是,停电的时间不是一小时、一天、一个月,而是两年半!
细思极恐,我不敢想象。
恐怕我们都会疯了吧?
最近上映的一部日本喜剧片,就描述了居住在东京的一家四口,面对全世界长期停电这种极端灾难时,所经历的狼狈、痛苦、愤怒,以及反思、顿悟、升华。
它就是《生存家族》,豆瓣评分8.0,还被提名为豆瓣2017年评分最高的日本电影。
02
铃木一家生活在日本东京一个普通的公寓住宅小区。
父亲铃木义之(小日向文世 饰),是一个典型的职场中年危机男。每天在公司辛苦工作,谨小慎微,生怕出现一点点失误而遭到上司的呵斥。回到家中,作为一个典型的日本男人,他又会四仰八叉躺地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到点吃饭,到点睡觉,对家庭事务从不关心,与妻子和孩子交流也从未超过三句话。
他唯一在乎的只有两件东西,公司的工作报表和自己的假发。
妻子铃木光恵(深津绘里 饰),是一个唯唯诺诺、温顺辛劳的家庭主妇。她对丈夫小心服侍,对儿女照顾有加,但却总得不到对方应有的重视和尊重。丈夫对她的话爱搭不理,儿女对她的话顶撞反驳。而她往往也是选择忍气吞声,低眉顺眼,甘心情愿地为这个家庭操劳付出。
女儿铃木结衣(葵若菜 饰),一个爱贴假睫毛爱手机聊天的女生。她讨厌住在乡下的外公定期寄到家中的活鱼和有机蔬菜,因为会弄得家里一股味儿。她总躲在自己的房间,手机永不离手。
儿子铃木贤司(泉泽祐希 饰),一个整天用耳机将自己隔绝于家人的冷酷男孩。他虽然一脸漠然的样子,但依然有自己的软肋。面对自己暗恋的女生打来要他作业笔记的电话,他会慌手慌脚又迅速完美地完成任务。事后依旧抑制不住自己澎湃的心潮,面露红潮、喜形于色。
这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又不在一个世界的一家人。
03
一天早上,父亲铃木义之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睡过头了。不但闹钟没有响,而且外边已经天光大亮。他一边慌张地穿衣洗漱,一边抱怨该死的闹钟。
妻子光恵也正在焦头烂额,因为冰箱没电,昨天父亲寄过来的鱼已经发臭,电磁灶也因为停电而无法做饭。
女儿结衣的手机一晚上没有充好电,她要死的心都有了。
一家四口互相挤着撞着抱怨着,各自慌乱准备着东西。突然他们发现一件事,造成一家人各自困扰的原因只有一个:停电了!
而且这种停电不是一般的断电,而是一切与电力电磁有关的物件,全都罢工了。包括电梯、电话、手电筒、液化气炉。
大街上,此时更是乱作了一锅粥。电车地铁停止运营,就连所有的汽车,因为电瓶没电,也全都趴了窝。
着急上班上学的人群,在车站地铁站挤做一团,焦急抱怨着。一些脑子灵活的人,已经开始寻找其他方式赶路了。自行车成为了最佳交通工具,年轻人也会利用滑板滑轮鞋快速前进。而啥也没有的人,只能甩开膀子,一路狂奔了。
04
但即便赶到学校、公司,人们发现问题更大。
老师没有赶到学校,只能宣布自习。公司员工挤在办公大楼外,连门厅的电动门都无法通过。最后只能砸碎玻璃门,步行爬楼梯赶往自己公司所在的楼层。等大家喘着粗气到公司后才发现,因为停电,电脑无法打开,什么工作也做不了,只能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老板一咬牙一跺脚,大家回家吧,等有了电再来上班。
回家的路上,父亲义之犹豫着是不是自己买一辆自行车,当他正在为店里最后一辆自行车的高价心疼时,一个人冲进来要买,义之赶快掏钱付款,不敢再有一丝犹豫。
没有了电力,意味着没有了供水,烹制不成食物。超市的瓶装水和袋装食物被疯抢一空,偶有其他私人售卖,价格也是一会儿一涨。
最最关键的是,因为停电,超市不能刷信用卡了,只能现金结账。拜托,这年头我们可是买个饼子都刷卡刷手机付账的啊!
当天晚上,铃木一家人难得第一次,围坐在餐桌前,守着蜡烛,安静地吃了一顿晚餐。
偶然没电,也可以有不同的发现哦。
比如在儿子贤司在上学路上,因为手机没电而不能听歌。当他抱怨着摘下耳机时,突然听到了许多平时听不到的声音:人们嗒嗒的脚步声、呼呼的喘气声、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以及,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比如一家人吃过晚饭,闲着无聊,在阳台上仰望天空时,竟发现夜晚的星空是那么地闪耀明亮。女儿结衣诧异地问,为何以前从来没有发现星星这么亮?父亲义之说,那是因为城市以往的灯光太亮了。仔细观察,果然如此,熠熠星空的映衬之下,是黑漆漆一片死寂的城市。
05
一家人原本以往,这场停电最多持续一两天,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的幻想逐渐破灭了。
没有电,意味着没有网络、没有电视广播信号,意味着信息无法在人群中传递。于是,谣言四起。有人说,大阪还没有停电,那里一切正常,有人说,全世界都停电了。
小区里开业主会,号召大家一定要留下来,共享食物,保卫家园。但一转眼,就有业主悄悄地举家逃离,为了防止邻居发现,居然连宠物狗也锁在家中没有带。
全家开始准备去羽田机场,搭乘飞机去孩子外公居住的乡下鹿儿岛。但当他们赶到机场时,却发现早就封闭了。
为了解决食物和水的问题,父亲义之决定,全家骑自行车去鹿儿岛。
东京到鹿儿岛,足足1400公里啊!换做国内,那可是北京到南昌的距离呢!妻子和孩子傻了眼,但那又能怎么办?总不能留在东京等死吧?
于是,一家人骑着自行车,带着行李,踏上了危机重重、狼狈不堪的逃难之旅。
一路上,一家四口遇到了你能想象到的,以及想象不到的所有磨难。
被台风吹、被大雨淋、被野狗追。掉到河里、摔断腿、喝河里的生水导致拉肚子、在田地里抓猪掉进坑里。
没有水喝,他们只能喝蓄电池里添加的蒸馏水。没有吃的,他们甚至开始用狗粮猫粮充饥。
06
经济学家薛兆丰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需求,有需求的地方,一定会产生交易,而只要有交易,就一定会遵循基本经济规律。
在铃木一家人遇到这种信息传递停滞、金钱货币失效的极端环境时,经济规律依旧在起作用。
开米店的老板娘只同意以物易物。渔民可以用一条鲷鱼换三两大米,而一个有钱人试图用劳力士手表和玛莎拉蒂车换大米时,被老板娘痛骂出门:“你不知道你那东西一钱不值吗?奢侈品又填不饱肚子,我只要食物和水!”门口其他抱着昂贵貂皮大衣和世界名画的人,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铃木一家人路过一家水族馆,发现人们欢天喜地的排队开烧烤派对。原来水族馆里无论鲨鱼金枪鱼,还是海龟海蛇,统统成了人们烧烤架上、炖锅中的美食。在饥饿的人群眼中,这些原本受保护的珍稀动物,重新回归到它们的食物原始属性。
铃木一家人路过高速公路上一个超长隧道时,发现隧道口坐着一溜儿盲人老太太,提供带路通过隧道的服务。当然,要价也很昂贵,一人一升米或一瓶水。
开始铃木一家人还不以为然,自信可以通过。但当他们骑进越来越黑的隧道,跌跌撞撞四处碰壁,还总踩到软乎乎毛茸茸的不明物体时,精神瞬间崩溃,只能回头求助。
盲人带路,这听上去是笑话,但遇到极端情况时,劣势转眼会变成优势!
07
在《后天》《2012》《釜山行》《雪国列车》等许多经典的末日灾难片中,会或多或少地阐述一种末日人性危机:当生存成为第一要务时,人与人之间长久建立起的文明和社会制度、法律制度、道德规范,会统统失效,只剩下弱肉强食的原始动物本性。
这部以大灾难为主题的日本影片,却没有过多地渲染这种人性之恶。相反,导演矢口史靖通过一系列小事件小细节,展现了铃木一家人在末日灾难中,从疏离隔阂到相互体谅,直至重归亲密的变化过程。
这种温情为主,对家庭关系格外关注的风格,正是日本影片的特色之一。
当铃木一家人历经千辛万苦,手推肩扛、一瘸一拐地到达鹿儿岛,看到在海边钓鱼的外祖父时,禁不住欢呼雀跃、眼泪潸然而下。
唯有经历坎坷,方能体味家人的重要。
影片最后,转眼两年又126天的时光过去,铃木一家人已经异常熟悉岛上的田园渔民生活。父亲义之和儿子贤司每天出海打鱼,女儿结衣熟练地织布纺纱,妻子光恵更是成了种菜摘瓜的能手。
08
田园生活是都市人群逃离现实的梦想之地,但肯定不是理性的生活方式。因为社会的发展,人口的暴增,资源的消耗,已经不可改变。唯有一个大规模协作社会,才能负载起越来越庞大的时代巨轮,驶进遥远未知的探索之旅。我们不可能重走回头路,重归田园牧歌般的世外桃源。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放慢脚步,回首来路。
俗语说的好,当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时,一定会打开一扇窗。
铃木一家人遭遇重重挫折与困苦,狼狈奔跑在逃亡之路时,那淡漠的亲情、坍塌的家庭结构、疏离的夫妻父子情,却得以重新建立恢复。
这部影片虽然故事老套,情节不新,但依然可以在编剧导演那脑洞大开的末日想象中,让我们重新反思现代人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
以及,我们与家人、与这个世界的关系。
当我们在日益便利的科技社会,欣喜若狂地穿梭在虚拟世界里,享受无限自由时,不要忘记我们身边朝夕相处的真实家人。
当我们享受经济飞速发展、物质极大丰富带来的美妙世界时, 也不要忘记发展经济是为了什么。
所以,电影中铃木一家人虽然历经狼狈困苦,但重新找到了彼此的亲密和生活的意义。从这个结果上来想,看到他们一家人一路上这么倒霉,我还是挺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