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亚哥朝圣之路通往天主教圣地之一:圣地牙哥康波斯特拉。
此城的命名源自耶稣的十二门徒之一“圣地亚哥”。公园812年在当地发现了该圣徒的遗骨,后存放于圣地牙哥康波斯特拉大教堂内,11世纪开始有朝圣者前往,随着人越来越多,15世纪开始该地就变成了天主教的圣地之一。到了现代,不光是天主教徒,朝圣成了一项苦行方式,朝圣方式也多样化。除了徒步,自行车、骑马、摩托车也加入了进来。
众多路线从四面八方开始,汇聚到这古城,形成“贝壳”一般的放射形状。
最为人熟知的路线之一是“法国之路,全长940km,从法国的比利牛斯山为起点。这也是全世界仅有的两处“巡礼路”世界遗产。
另一条是北部之路,这也是李叶茴选择的道路:“这路一直沿海,风景更美。在山川河流间穿行,地势变化多、村落也少。”
袁野没做过调查,只得双手赞成:“村子少好,人少、地野,比较好玩。”
他们会先飞到巴塞罗那,在那里整装待发后,乘坐夜间大巴去桑坦德,开始开始为期六天、六百公里的骑行。
李叶茴一下飞机,就拽着袁野一路狂奔:“我约了卖我们二手车的人,不能迟到。”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赶到约定地点,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的西班牙男子正抱着他天使般的女儿睡觉。
于是他们花了两百欧元购置了两辆生锈的二手自行车,一粉一绿。李叶茴实在无法接受这靓粉色:“这和我风格不符。正好你视力不好,就骑我后面,看着我骑绿色的车,几天下来没准眼镜都不用戴了。”
袁野无奈,只得跨上那粉车。他抚摸着车身的锈迹斑斑:“六七百块人民币呢。就买这种车啊。”
“别墨迹了,”,李叶茴踢得车蹬子一圈圈地转,发出“咕噜咕噜”的噪音,“欧洲自行车贵。他们马拉松冠军奖励都是自行车呢,动辄上千欧元。”
袁野耸耸肩膀:“好吧,反正也带不回去,就当废物利用。你确定出发前不吃点东西?”
“不了,六天六百公里,还有很多大上坡。不赶紧出发就来不及了。”,李叶茴一脸严肃。
此时,红灯转绿,两人吱吱扭扭地赶着自己的坐骑,开始了这趟未知的旅程。他们今天将会在城市兜兜转转,然后乘坐夜间大巴去旅程的起点:桑坦德。
五分钟后,“砰”地一声响,袁野突然停下来了。李叶茴想起两人跑马拉松时对方的频频休息:“这就累了?”
“爆胎了。”
他们把车推到街心花园,一边用手机查着资料,一边把内胎拽出来。等拇指长的大口子被粘得严严实实后,李叶茴还特地在布丁上画了笑脸:“这是我们的第一难。”
袁野擦擦汗,摸了自己一头车油:“还挺有意思。”
两个人继续出发,跟着地图穿过四五个街道,闯了一两个红灯,超越了无数的行人,也堵了不少人的路。巴塞罗那非常适合骑车,还特地规划了自行车专属车道,且行人拒绝进入。两人一前一后、一粉一绿。
过往他们的相处一帧帧画面回放在脑海。李叶茴发现自己已然彻底忘记吴松毅了,也真心实意地感谢袁野的存在。
她正在回忆的温柔乡无法自拔,“砰”地一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又爆胎了。
两个人顺着路牙子把车放下,费力地拽出那内胎,发现不仅原先的补贴被崩开,胎皮上的口子还被撕得更长了一些,像是一抹嘲笑。
“别要了,我们换胎。”,李叶茴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借着那口子、把破车胎撕断了。
袁野说着:“我觉得我们这趟旅程是来海外学修车的。”
他打开视频,跟着指示,一步步地把备用车胎装上。
后来的一天里车胎再没出过事,车身的其他部分也勉勉强强地毫发无伤。就这样,他们走走停停,游览了“上帝的艺术家”高迪笔下的一系列独特建筑:高大雅致的圣家堂,风格怪诞的巴特罗之家、米拉之家...这些别具风格的建筑和艺术,让拥有两千年古老历史的巴塞罗那依旧年轻耀眼、充满希望。
袁野无怨无悔地做李叶茴的小跟班:拍照、拿包,都尽心尽力。
晚上,他们都觉得总是背包骑车实在让脖子吃不消,便去迪卡侬买了车后架和固定绳。结果自行车没有装后座的孔、固定绳绕一圈太长,两圈又不够。两人便各司其职地解决这些问题:袁野尽心尽力地检查轮胎、给车链上油。李叶茴自创了绑绳法,把后座固定得纹丝不动,又用多余的麻绳把两个书包五花大绑在后座上。终于让二位的装束更像一个合格的骑行者。
“你过来学学我这包怎么绑的。”,李叶茴招呼袁野。
他躲得老远:“我才不学,学会了你就不帮我绑了。”
他们在大巴车站附近的西班牙餐厅点了颜色鲜艳的西班牙海鲜烩饭,还专门要了白葡萄酒。
袁野问:“你发朋友圈,屏蔽阿姨了吗?她不是一直不让你谈恋爱。”
“不屏蔽。我不想骗她。”
“那你就删除了,别惹她生气。”
“不删除。不能委屈你。”,李叶茴在前任那里受够了地下情人的痛苦,变得十分仗义。
第二天凌晨六点他们带着自己的小车,到达了桑坦德,这是座海口城市。朝圣之路的有趣之处是因为其久负盛名,早已形成了产业链:朝圣者专属青年旅舍、朝圣者餐厅里的圣地亚哥蛋糕...动辄蜿蜒几百公里的路上,每个分岔路都会有“贝壳”形状的路标,沿着路标走,就像是踩着古人的遗迹玩闯关游戏。
与此同时,朝圣之出发时大多会购买“朝圣者集章簿”: 每路过一个城市,便可以要求当地的教堂帮忙盖章作证。后来,除了教堂,餐厅啊、青旅啊都有这种章。等到了终点,便可用这满满一本的章去换朝圣者证书:证书用拉丁文写成。会注释你的姓名、交通方式和行程距离。
他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去做杂事:把背包装装卸卸,总也不能痛快、花费很多时间去找传言”随处可见“的“朝圣者集章簿”、去迪卡侬买更多的修车装备和配件。
李叶茴爱走极端的个性又冒出来了。她催着袁野快马加鞭,后者只得紧紧跟随。偶遇一片田野,李叶茴生怕被超过,一个激动就拐到了田间的一个小路,心想着抄个近路也是一样的。
袁野在身后大呼小叫:“是不是走错路了?这石子路快把我屁股震碎了!”
然而,他的屁股还没碎,轮胎却整个掉下来。袁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骑了几下独轮车。猛地余光瞥见左摇右摆的后车轮其实早已脱离车架,这才急刹车,大叫着整个人砸到路旁的杂草上。
两个人齐心协力把坏车扛到路边的一片一望无际的荒草原。袁野把车整个倒过来,又开始怀揣着好学心对着视频卸车轮。
李叶茴早已没了闲情逸致。时间一点一滴溜走,眼前是六百公里的漫漫长路。田野上的稻草卷裹在黑色的塑胶皮里,在太阳的炙烤下发出带着发酵臭味的焦香。
他们顶了一路烈日当头,跟随着著名的贝壳路标经过一望无际的田野山川…
车链最后在下午七点的时候断了。李叶茴对袁野有了小小埋怨:“为什么总是你的车坏掉?”
袁野也有怨气,但还是默不作声地埋头苦干。李叶茴想搭把手,手却被生闷气的袁野拍到一边。
李叶茴说了脏话,袁野脸色铁青。两人便就这样一直扛着。
其实修车链不难,只是那断裂口的链条变了形状,导致无法契合成原先模样。再加之工具复杂,袁野两只手根本忙活不过来,只得向李叶茴求助。后者摆着一张臭脸、不情不愿地搭把手,可车链依旧无法藕断丝连。最后他们只得把变形的那节链条拆下、丢弃,在太阳落山前救活了小粉车。
在一家物美价廉的本地餐厅内,袁野浑身机油、累得像死鱼样翻白眼喘粗气。李叶茴行程里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等待修车,此时还精力旺盛,便发号施令:“我们吃完饭后再骑几个小时,不然永远也到不了终点。”
袁野想抗议,张了张嘴还是妥协了。
当晚,他们骑到夜深人静、连货车都没有几辆了。黝黑的公路上只有两束光柱摇摇晃晃。借着这两束光柱,他们看到路边荒草丛丛,丝毫没有城镇的迹象,更别提旅店。找不到安身之处的两人无可奈何,只能在路边安营扎寨。可是每次踏入草坪,总会有一两串狗吠传来,惊得稻田中的小屋一串串地亮起灯来。
在一个大院子前的车库里,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帐篷、铺睡袋。袁野睡得鼾声大起,李叶茴看着地图上今日覆盖的那可有可无的路程,心有不甘。
一觉醒来后,两人趁着车库主任还未发现,迅速收拾。李叶茴把今日要走的几条公路明明白白地写在手上,袁野又开始对车进行检修。
“你的车放在路边,都没人碰过,检查什么?”,李叶茴的语气满是不耐烦。
袁野也没好气地回复:“我昨天轮子都掉了。幸亏在田野,要是在高速路,岂不是命都没了。”
接下来的行程里,两个人一路无言,虽然小吵小闹必不可少,但此时远在他乡、又做着这么疯狂的勾当,只能相依为命。不过今日的进展顺利,不到中午就已经骑了三十多公里,按照计划来的话,晚八点可准时收工。
中途,二位路过了拉尔塔米拉岩洞,这是李叶茴之前在地图上画了大大的红圈的地点。去了,就是行程的拖延,不去,就又是遗憾。
“别犹豫了,你不是来受苦的,是体验人生的。”,袁野听了李叶茴的烦恼,二话不说地拉着她进洞。
这是一个记载着人类两万年前岩洞涂鸦文化的原始洞,因为被游客破坏过,故现停止大规模开放,每周一抽取三人,现排队等抽签的人已经到了三年后。常规游客可以拜访仿制洞。此地为世界文化遗产,但因所在地离热门城市太原、鲜有游客愿特地绕道来参观。骑车来的更是凤毛菱角。
两个人看着看着文物解说,竟昏昏欲睡。实在挺不住了就跑到博物馆附近的小公园,铺了瑜伽垫就午休。眼睛一睁一闭,三个小时过去了。李叶茴大叫着“来不及了!”,翻身上车,一脸斗志。可她一不小心,她就踢翻了百病缠身的粉车。那车倒在石块上,轮胎变了形。
李叶茴坚持这轮胎骑着骑着就圆了,袁野说她不管自己死活。俩人又开始吵吵闹闹,却在吃晚饭时自觉没趣地和好。
餐厅外,是红得像流油鸭蛋黄一般的落日。
袁野提议:“你看着窗外美景、餐厅音乐,要不我们今天就住在这里,明天再玩命冲?”
李叶茴有了美食,就丢了棱角,她敷衍地竖起大拇指,专心致志地把蚌壳一个个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