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白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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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爷是我爷爷的兄弟，住在村里的最西头，把头第一家，二爷家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两个大的是大儿子家的，小孙子的是小儿子家的，二爷爷在我的记忆中总是笑眯眯的，一副孙多万事足的样子。而我爷爷这支虽然儿女众多，孙辈就我哥一根独苗苗（大爷爷那支也只有一个孙子），当然二爷爷家早些年日子过得也比我们其他二支好很多，因为二爷爷家的两个儿子都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车老板儿(车把式)，几匹高头大马在院里随意的那么一站，旁边在配上大马车，在物资还很贫瘠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就是财富的象征，是除去几亩薄天之外的所有额外收入，多少人家瞪红了眼珠子羡慕着呐！所以家族里一旦有什么事，大家都是以二爷爷家马首是瞻的。随着子孙和收入的增多，二爷爷家的小院越发显得拥挤啦，一日二爷爷叫齐了几个老兄弟，商量了几个来回后，最后决定给老大家盖房子分家单过。老大媳妇高高胖胖，平日里话不多，活计却也拿得出手，看上去是个有福气的，老二媳妇瘦瘦小小，能说会道，家里家外是把好手，几年下来婆媳间妯娌间尚算和睦，兄友弟恭，听到要盖房子分家还真有几分舍不得。故事就从分家开始的，老大家的房基地选在了二爷爷家的旁边，顺理成章成了把头第一家，三家大瓦房，座南朝北，红顶白墙，敞敞亮亮，在看前后俩个大院子，在多的马也放得下，全家都沉浸在新房的喜悦中，却没注意到此房正对十字路口，从风水学上来讲，算是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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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秋后农村就开始猫冬了，择了吉日，老大全家赶着马车从这院走到那院就算搬了家，二爷爷老两口虽然和小儿子过，但老大媳妇孝顺，还是坚持将主屋让出来留给了二老，老两口辛苦了一辈子，老了竟然住上了砖瓦房，心里那个亮堂呦！第一天竟兴奋得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后半夜二奶奶就听见窗外有人喊：“车老板，起来赶车”响亮的男低音，一声比一声急切，二奶奶迷迷糊糊中推了推旁边的二爷爷，二爷爷睡得死死的，动都没动，二奶奶侧耳细听，只有夜的静谧，以为是做梦不一会就又迷糊着了，又是同样的声音想起：“车老板，起来赶车”连叫了两声，一声比一声清晰，这次仿佛就在耳边，二奶奶一个机灵彻底醒了过来，下意识看向了窗户，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一个影子在月光中从炕上一直延伸到地下，不断晃动，如魔似怪。二奶奶顿时感觉浑身冰凉，呆呆的望着那影子想动却动不得，想喊又喊不出，缓了好半天，才一脚踢向二爷爷，二爷爷被踢醒吓了一跳，猛然座了起来，彻底清醒后才听到老伴低低的的哭泣声，二爷爷被惊了好梦气急了，怒道：“大半夜不睡觉，哭丧呐！”只是没想到当时随意抱怨的一句话，最后却一语成嗟，二奶奶指着影子，语无伦次的说着听到的和看到的，二爷爷看着随风晃动的树影，哭笑不得，“可真能耐，一个破树影也能吓到哭”经二爷爷这么一说，二奶奶仔细辩认那影子，还真像树影，于是又央着老伴陪她到外面看看窗外是否有人。俩个老人点着灯笼，从前院走到后院，又绕着院里的老杨树走了一圈，别说人影，连树影就只那么一个，二爷爷一路上不停的抱怨老伴疑神疑鬼，耽误他睡觉，回去后二爷爷迅速进入了梦乡，二奶奶望着晃动的树影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当然，这件事二奶奶谁也没说，只当噩梦一场。第二天入夜，二奶奶怎么也睡不着，熬到后半夜，“车老板，起来赶车”，接连的几声在寂静漆黑的初冬深夜里显得异常的凄凉，还没等二奶奶有所反应，二爷爷便坐起来答道“谁？”没得到回应，二爷爷迅速披上棉袄下地，点着灯笼，前院后院的来回走了好几圈，院内仍然只有树影朦胧，回来后老两口都没了睡意，没过一会同样的声音再次想起，只是这次叫得更加的急切和幽怨，如此三番两次夜就过去了。早饭时二奶奶问老大一家昨晚睡得可好，全家人都说一夜好眠，老两口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及时换了话题。第三晚，同样的时间段，同样的声音如约响起，二爷爷出去了两回，却也没发现什么。第四天二奶奶便病了，所谓病来如山倒，老太太躺在炕上怎么也爬不起来了，二爷爷背着老伴回了老房子，临走交待老大把主屋给他们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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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听说二奶奶病了背着我哥领着我前去探望，二奶奶看到我奶就流下了泪，将夜夜慎人叫声的事告诉了我奶，其实也难怪二奶奶会生病，攒了一辈子才盖起的房子，如今却出了这等怪事，“唉……”我奶叹了口气，刚想出声安慰，却见大媳妇推门进来了，“妈，我们咋没听见声音呐?”二奶奶看了一眼老大媳妇，幽幽的说“我和你爸本来打算不告诉你们的，怕给你们添秽气，估计主屋里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要不就空着吧。”老大媳妇笑了笑，说：“没事妈，今晚我就去主屋住，我出生的时候有个算命的老瞎子说我福大命大，旺夫，遇事准能逢凶化吉！”当晚老大和媳妇就住在了主屋，两口子眼对眼的等着，结果一晚上什么声音也没有。第二天晚上后半夜实在没挺住便双双坠入了梦乡，睡梦中老大隐约听到车声粼粼，马声嘶鸣，只见一队车马从十字路口直奔自己家而来，临近才看清领头的是一匹通体枣红色的大马，高大威武，只见这马竟直接冲进了自家的院子，一声嘶鸣将老大从梦中惊醒，天已大亮，老大穿衣走到院子，只见马厩旁竟然真的多了一匹枣红色大马，细看竟和梦中的那匹无异。再次确认后便赶到二爷爷家去报喜，二奶奶听到家中无故多了一匹高头大马，立马来了精神，没几天病就彻底好利索了，还真验证了农村的老话“一福压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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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梦中得了红马，竟发生两件奇事，第一件事和储存的草料有关，两家马的草料都是整齐的堆放在新房子的下屋里，自搬家已有月余，按照以往马吃草料的量，早该吃完购买新草料了，可奇怪的是草料竟一点没少，最先发现端倪的是小儿媳妇，她做事有条理，每次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拿草料，自她意识到草没少，就开始故意做标记，先是挖了个深深的坑，第二天一看那个坑竟然恢复了原样，又依法试了几次，总之，不管你前一天拿走了多少草料，第二天早上下屋里的草都会恢复原样，一点不见少。顿时全家都觉得像天上掉下了馅饼，这得省多少钱呐！猜测应该是红马带来的福运，二爷爷便告诉两家大人孩子出去不许乱说，自家的粮草即使不见少，也得马吃多少拿多少，不可浪费。第二件事更是神奇，小年过后新得来的红马竟然生了崽，马生崽很平常，但是一次下了两个健康的骡子出来，这件事可就少见了，于是村民们便纷纷前来观看，所有人都说二爷爷家要发达了，以后非富即贵，短短两个月老大家就从两匹马变成了五匹马，照这样发展下去，很快二爷爷家就会成为全村的首富了。总之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二爷爷家一时之间竟成了村里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二爷爷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没把草料吃不没的事传出去，要不该遭人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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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年到大年，再到正月十五，东北农村的冬天虽然冷，日子却是火热的，人人新衣新帽，家家杀猪宰羊，随处鞭炮噼啪，欢声笑语中就出了正月。二月二的早上小儿媳妇去拿草料喂马，刚挖一个坑就感觉底下好像有东西，挖着挖着竟挖出来一个全新的白瓷盆，盆里装着一个大猪头外加两条鲤鱼，两样东西都很干净并且新鲜，小儿媳妇问了家里所有的人，都说不是自己埋的，天上居然再次掉了馅饼，当天晚上全家就兴高采烈的围坐在一起烤了猪头，做了鱼，美美的吃了一顿。小儿媳妇说话嘴没把门的，东家短西家长的说个没完，没几天自家白得猪头和鲤鱼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二爷爷家便再次上了村里的头条并很快被置顶。说来也巧，猪头的事传出去没几天，下屋的草料便以肉眼可见速度在减少，很快就该采购新的草料了，此后草料就和以往一样得经常购买了，二爷爷气得大骂，但事情已然发生，人力是无法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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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几乎家家都供奉保家仙的，一来保佑全家老小身体康健，家宅安宁，二来保佑日子越过越好，财源广进。平日家里好吃的饭菜新鲜的水果都是先上供给保家仙，然后才可以吃的，当然每日在保家仙前焚香也是必不可少的，话说其实小儿媳妇把猪头的事说出去的当天家里就出事了，当日二奶奶在香炉里点着了三根香后就去忙别的事情了。等她回来之后才发现中间的那颗香不知什么时候倒了，保家仙竟被齐生生的烧了一半，二奶奶大骇，忙跪地上不迭的磕头，嘴里也是不停地叨叨咕咕，说着抱歉的软话。过了几日，小儿媳妇正在烧火做饭，眼看着从灶坑里喷出一条火蛇，火蛇直奔屋里仅有的两捆柴火而去，瞬间火苗便蔓延开来，没等她缓过神来火便烧到了房顶，院里正在玩耍的小孙子看到家里着了火，赶忙边跑边喊救火，祖孙三代人浇水的浇水，抢救东西的抢救东西，忙活了半天，火势却越来越大，由于火太大终于没人敢上前了，任其烧着，当三间草房被烧得只剩半间的时候，火竟突然间变小了，直到齐刷刷的只剩下半间房，大火竟自己熄灭了，最后好在人没受伤。因为着火几大家人又凑在一起，少不了的嘘寒问暖，我妈眼尖，进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还剩一半的保家仙，看着觉得眼熟，想了半天走出屋子，又看了看还剩下的半间房，两样毫无关系的事物，被烧毁后剩余的残痕竟奇迹般重合了。我妈没敢声张，将她的发现小声的告诉了二奶奶，二奶奶也觉得这火着的邪性，那么大的火咋说灭就自己灭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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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后，二爷爷家又要盖新房子了，这次还是全家齐上阵，买沙子的买沙子，搬砖的搬砖，最活跃的就顶属小孙子，忙前忙后的和大人一样干活，小孙子刚上初中，不但聪明学习还好，个子也长得比同龄孩子高许多，仪表堂堂，是二爷爷的骄傲。这一天还剩最后一车沙子就歇工了，老大心疼侄子不在让他继续跟车，可这孩子执拗一定要跟着，为了多拉些沙子，老大特意在马车上上了最高的车围子，两人装车很是吃力，马车本身就高，再加上将近一米的围子，就更高了，两人将车装的满满的，最后累得满头大汗。老大走在前面去赶马，刚坐在车上就听见“砰”的一声，感觉像是后面的围子胀开了，车里的沙子瞬间下落，正走在车后的小侄子瞬间就被厚厚的沙子压倒了，大声疾呼“救命”，老大隐约听到小侄子的呼救声，拼命的抽打着马，可是无论老大怎么做，马都一动不动，直到沙子落尽，马才像被解了穴位一样向前走了几步，这时小侄子早已被埋在了沙底下，老大疯了似的拿起铁锹拼命的去挖已经堆落得像小山一样的沙子，挖了好久才挖到早已断了气的侄子。事后想想当时只要那马在向前走那么几步，小侄子是肯定不会有事的。二爷爷家最有希望的孩子没了，所有人听后都觉得唏嘘不已，小儿子夫妇整日以泪洗面，二奶奶和二爷爷也相继病倒了，而老大只要看到马车和马，就会想起刚刚从沙堆里挖出的小侄子，挣得大大的眼，面目可怖。二爷爷家很快便开始低价处理马了，最后只剩下大红马，估计可能是没舍得卖。此后一向勤勉的老大开始酗酒，喝完酒后就大声的哭，谁也拦不住。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天，红马竟然不见了，没有人去关注它是怎么不见的，更没有人在意它去了哪里，二爷爷家日子日渐捉襟见肘，越来越贫穷了。
当真是“祸从口出”逞了一时口头之快，却得了个家道中落的下场，此故事用来警告后人“行事不可任心，说话不可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