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约高170,高挺的鼻梁,皮肤白皙,弯曲的长发飘逸着,像一个混血儿。已经四十多了,长长的鹅蛋脸上硬是看不出一丝儿皱纹,随便穿一套衣服,走过你身边,总是百分百的回头率。哪里来的美女,如此洋气潇洒!还有一个很潮的名字,可音。
每过一段时间,可音就会从老家,确切地说是从她的办公室,给我拨来一个长途电话。说工作说感情,说纯洁善良的自己在如此势利污浊的环境里,被人欺诈被人压迫,痛不欲生。每当这时,我总是静静地倾听着,间或插几句安慰鼓励的话,也没有其他办法,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暗暗叹气。
凭心而论,可音真得是个善良带点儿天真的人,十几年前,我们都在老家的一个国企里工作。我在那儿工作了十年,后来实在忍受不住周边同事领导的冷嘲热讽、处处打压,出差坐了个一等座,报销要被骂半天等等,辞职远走他乡。
这多么年过去了,我常想,这个世界大体是公平的,我也是诚实认真的,为何我的第一份工作,人际处得如此糟糕?导致后来水漫金山,不得不离开?
直到近一年,我才醒悟过来,是自己的原因。
我只顾着自己的那个小世界,虽然分配到一个看起来很体面的工作环境里,可是来自农村的我,骨子里是那么自卑,不敢相信我可以站在这个地方,不敢相信我可以拥有什么。不与人交流,即使面对面遇见你,也要躲开。不加入任何圈子,不言语不说话,有事不合心意就与你吵。穿地摊上买回来的衣服,虽然那时的工资足以让我生活得很体面......
我用表面上的强硬,来掩饰内心深处极度的自卑。可想而知,这样的为人处事,能得到什么样的回报。我甚至想起来,刚进那家单位里,领导和同事对我有多么的欢迎和热忱,是我自己,新手毁了这一切。
我在杭州重新开始,每一份工作,我都全心全意去干。每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没人做的事情,我都去做,没人接的电话,都是我去接的。我的工作,得到老板的认同,短短几月,便给我加了工资。可我和身边的同事,依然不温不火,依然好像陌生人一样。她们在高谈阔论,我只在电脑边默记产品型号;她们在比较哪款口红色彩出挑,我就在纸上奋力地写着产品的价格;她们一起吃饭有说有笑,我总是一个人呆在一个角落上啃着饭。
那时,我还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我又换了几份工作,我工作的态度极其认真负责,为了完成当日的突发工作,加班到晚上十一点也无怨言,每一个上司领导都对我赞誉有加,那几年我是公司里升职最快的人。可是我的人事,依然是一团糟,下属不听我吩咐,三天两头和我闹,同事动不动也找事和我吵。
彼时,我依然不明白,为什么我要面对这一些?直到这一年,第三份工作,我在这个岗位已经工作了六年,经历了和每个经理甚至老板吵架后,经历了每个下属都不肯卖力工作只好自己没日没夜干后,经历了头痛腰酸乃至住院几周后,我突然明白,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就永远会遇到这些。我开始去改变自己的言行,一点一点的,这样的路艰难又缓慢,但我意识到了,不改变唯有死亡,带着后悔和遗憾进入棺椁。
可音,就如之前的我,她善良纯情,她却处不了和同事的关系,她甚至处理不好和父母爱人的关系。她骂父母,她骂爱人,父母远远离开她,过年过节也不来往;工作节节升的爱人舍弃有好工作的她,找了个发廊妹,除了孩子外,什么都不要,离婚了。
在那个小县城,任何一个绯闻都会被津津乐道,传遍大街小巷,可音无法在那里另觅一半,小道的消息把她描述成母夜叉、泼妇。于是把眼光投入到外地,亲人介绍她认识一个杭州的王老五,看起来英俊潇洒,由于父母生病把家底都花光了,没人愿意嫁给他。他请可音在西湖边的茶座上喝了一次茶,夜色中,西湖灯光柔和、微风习,从苦中走来的可单从来没有体会到这样得放松愉悦,觉得从来未有过的幸福,刹那间心软了下来,嫁了。
以后的故事,就像一个古惑仔骗色一样,可音把每个月不低的收入大部分寄给他,他说要创业需要资金,自己只留下可怜巴巴的几百元生活费。原先还会跟着季节买衣服的她,再也没买过衣服。有一年过年,我去县城亲戚家拜年,想起她,就带朵朵去看她。她一个人住 在高高的七楼,一身全黑的衣服包裹住她,她说老黑说她穿黑色显瘦。居室里空荡荡的,好像无人烟似的,尽管她说她偶尔会烧一次。我的心好酸,那是以前那个漂亮的女人吗?
“你怎么不添点家具?”我忍不住问她,这么大的房子,浪费了好可惜。
“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老黑办公司缺钱,我就都寄给他了。”可音笑着说,那时候,虽然身着黑色的衣服,可音的心还是在笑,因为她心中有爱,爱让她有希望。
然而这样的希望,没过两年就破灭了,第二个老公,也就是她口中的老黑,得晚期肝癌死了。在医院里,可音陪他走过最后的人生。可音待他不薄,可是他却花光了可音所有的积蓄,死之前,分文不剩,杭州的房产,也早易主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