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丨爱范儿(ID:ifanr)
作者丨木斯
我们已经很难会想起“公用电话”的存在了,在多数人看来,这是属于回忆里的片段,人手一台手机的当下,那些隐藏在街头巷角的电话亭们,也大多处于荒废状态。
毫不起眼,落满尘埃。
前几天,沈阳联通发布了一则“全面停止公用电话类服务”通知,被不少媒体误读成是全国公用电话退市的信号。
但随后中国联通辟谣,称这只是以偏概全的说法,并表示“绝不可能一刀切”,叫停全国所有的公用电话。
然而,新闻本身却唤起了不少人对公用电话的回忆。
拿起听筒,塞进硬币或是插一张 IC 卡,默念烂熟于心的号码,揿下电话机上的金属按键,在嘟嘟声中或焦虑或从容的等待,似乎比现在从手机通讯录里随手一拨更有仪式感。
在那个通讯尚不十分发达的时代,公用电话是异地沟通的重要媒介。我还记得在初、高中的时候,学校不允许大家私自带手机,但校园角落里会配备公用电话,父母也会塞给子女一张 IC 通话卡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否真的是为了那个“不时之需”却是因人而异。毕竟每到晚自修时间,即使操场上空无一人,电话亭里总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一待就是半个小时。
可是,从手机时代才开始接触通信工具的千禧一代,连固定电话都不怎么用,更别说去认识公用电话了,自然也很难理解,为什么在大街、车站等人流密集的地方,依旧能看到一排排罩子已经发黄的电话亭。
要是早几年,出门在外碰上手机没电了,可能还会有打公话的需求,但如今,随处可见的共享充电宝临时救急显然更便利。
而我们,也大多失去了背下一长串号码的能力,似乎根本不再有公用电话的用武之地。
时间一长,公用电话也逐渐被人遗忘,用户不关心,维护者也不上心,年久失修导致大量电话机处于故障状况,反倒是“牛皮癣”小广告找到了免费的宣传位。
一些封闭式电话亭更是成为了流浪人士“解手”的地方,气味冲天,着实尴尬。
当然,这种情况不止在中国出现,国外许多城市的公用电话亭也面临着类似的问题。
英国被送往垃圾场的电话亭丨NYT
在英国,经典的红色电话亭一直都和双层巴士、大本钟等被视作当地的视觉象征,但随着手机的兴起,这些电话亭也在逐渐消失。
它们有的被送往垃圾废弃场,被拆解到只剩下一个金属架;有的则变成了街头涂鸦的“画板”,可以说情况也并不乐观。
一直风吹日晒下去也不是办法,就算公用电话没人用,但电话亭空间本身是存在的,就看如何去挖掘出它们的新价值。
很多人就开始利用这不足 1 平方米的地方,打造出令人意想之外的东西。
有人将电话亭变成一个社区图书馆,人们可以自由借阅里面的图书;有人则改造成小型博物馆或者画廊,用来展示小众艺术家。
还有一些医疗机构会将心脏除颤器放在亭内,方便偏远地区的人们在等待救护车到来前就近应急使用。
这些都是比较常见的用法,但也有一些不怎么常见的。
图丨20minutes
在 2012 年伦敦橄榄球赛中,因为更衣室离赛场太远,一些啦啦队队员索性就在电话亭里解决了。
图丨mylifestylemax
还有改造成自家卫生间的,满足了在电话亭里上厕所的美好愿望。
电话亭小店和快闪店很类似,不用支付昂贵的租金,就能做点小本生意丨Bloomberg
除此之外,在电话亭里开个小店也是个不错的点子。比如说街头咖啡厅,看似空间逼仄,但也不失为一个邻里间小憩的去处,对经营者来说也无需承担过高的铺租费用。
小型手机维修站丨Yahoo
还有 LoveFone 公司,则是在电话亭里开了一个小型工作间,在外观不变的基础上对内部做了改造,挂上维修工具和工作台,就是一间手机维修小店了。
买电话亭不?丨X2connect
目前在英国,这种将电话亭改造成工作空间的做法已经流行了几年。只要你愿意花大概 3000 英镑,就能在 ebay 或经销商手中,买到一个经过翻新的 K6 型红色电话亭。
而有的几乎快废弃的电话亭,还能申请“免费领养”的服务。
法国艺术家 Benoit Deseille 改造的电话亭水族馆丨designboom
可以说,这些措施都很好地拯救了一批快要淘汰的设备,但从总量来看,公用电话的减少基本是大势所趋。
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日常维护投入和回报的不对等,导致运营方的入不敷出。
图丨Phone Booth
尤其是对于很多尚未改造的老式电话亭来说,它们既没广告牌,也没充电服务,就纯粹只有一个电话机,只要无人使用,就不会产生任何收益。
没有电话的电话亭
可偏偏又有人连电话亭本身都不放过,拆螺丝,卸玻璃都是小事,有时候连整个电话机都拎走了,扯断电话线等情况也时有发生。
但电信公司的维护人力财力始终有限,很多时候,我们光是看到公用电话的“惨状”,就已经对“用它打电话”这件事本身产生了抗拒。
丹麦最后一个电话亭拆除后,人们设立的“墓碑”丨Reddit
在一些小国家境内,公用电话确实已经完全消失了。比如说比利时和丹麦,这两个国家分别在 2015 和 2018 年,拆除了境内最后一个公共电话机。
原因和当地的移动网络覆盖率有关,导致个别电话机的呼叫次数完全为 0。
挪威的公话亭
而挪威,也于 2016 年停止了公用电话服务,只留下了 100 个无法打电话的电话亭,并将它们纳入到文化遗产的保护范围内。
不过,小国家还能说因为面积小而迅速清理公用电话,换成是中国、美国这类国土面积较大的地区,全面淘汰电话亭并不实际,也只能想办法做改造和技术翻修。
100architects 在上海改造的“橙色电话亭”,加装了座椅、阅读灯、免费WiFi、USB 插座等丨100architects
目前,添加 WiFi 服务、引入巨幅广告牌等都是比较主流的做法,你在机场、车站等地也应该能看到一部分电话亭加入了便民终端,可以提供天气、地图和景点等信息查询服务,有的还能拿来缴纳水电费。5G 频率高,单个基站的信号覆盖面较小,因而可以借助电话亭来实现更大范围的覆盖丨CCTV
在上海,一部分市中心的电话亭则加装了 5G 小型基站,用于弥补 5G 信号覆盖的盲区,也算是因地制宜的应用。
一些公用电话装上了触屏来提供便民服务丨经济日报
这些功能的扩展,多少是为了弥补电话亭原有功能的缺失,但最终能让多少电话亭获得人们的关注,依旧是个未知数。
毕竟,很多功能在手机上也已经普及,想要让电话亭重获生机,显然不是改装成“WiFi亭”、“信息亭”就能解决的。
本质问题也仍未解决,公用电话是否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前段时间,一位日本网友在推特上晒出了一台公用电话,惊讶于它是 2020 年最新生产的型号,说明当地运营商仍然在对公用电话进行维护和迭代。
截至 2018 年,日本仍留有约 15 万台公用电话,数量十分可观,哪怕是日本的手机产业发展较早,但很多公共电话亭仍然保存得非常好。
不过,作为一个多灾多难的岛国,日本对于公用电话的重视,很大程度上也源于“防灾”的需求。
2011 年东日本大地震发生当天,东京当地的公用电话排起了长队丨NAVER
在 2011 年东日本大地震发生后,包括东京在内的移动通信网络便因为瞬间的密集通话,对基站造成了巨额负载,导致运营商只能采取通信管制措施。
一时间,很多人都无法用手机和外地取得联系。
相比之下,当地的公用电话服务却并未受到影响,且呼叫量也比地震发生前一天增加了 10 倍之多。
原因在于,日本的公用电话是直连电信大楼,并不受移动通信网络限制;而且在灾难发生后,日本还会将所有公用电话归为「救灾电话」,免费开放使用。
目前,日本政府仍要求在市区每 500-1000 米的区域内,确保有一台 24 小时可用的电话机,以作为应对灾害或特殊情况的存在。
而对比其它国家越来越少的公用电话,日本反而在这次地震后,重新意识到了公共电话的重要性。
其中,负责运营公用电话的 NTT 东日本公司还大量增加了“灾害用公用电话”数量,总量由 2011 年的 7300 多台增至 2018 年约 47000 台,大多放在会被当作灾后疏散点的学校、市政厅等地。
事实上,中国当年的 512 汶川地震发生后,当地也曾一度出现移动网络故障,而公用电话同样发挥出重要的作用,成为人们打电话报平安的重要途径。
在 2018 年,北京联通也曾披露,上半年北京地区公用电话通话仍然有 30 多万次,其中紧急电话(110/119/120/122)就占据了 6.5 万次,总通话时长达到 20 多万分钟。
而在澳大利亚,当地电信公司 Telstra 所运营的约 15000 个公用电话,在 2018 年共产生了 1300 万次通话,其中有 20 万个都是报警电话救助。在澳洲火灾期间,Telstra 同样采取了灾区免费打电话的措施。
说到底,我们之所以还保留电话亭,不仅是因为它的身份可以灵活改变,孵化出像书店、咖啡馆这类新的可能性。
更深远的意义是,作为一座城市、一个社区基础设施的重要组成部分,哪怕只是为了应付“灾害”、“报警”等这些可能一辈子都用不到一次的场景,公用电话服务也仍然有存在的必要。
或许,电话亭所承载的复古情绪,只是我们自我感动的“为赋新词强说愁”而已,它依然是我们所熟悉的哪个场所,承担着“以备不时之需”的作用。
题图来源: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