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的爱好就不浪费时间了吗?三国学者韦昭不这么认为

三国时东吴的韦曜,字弘嗣,吴郡云阳(今江苏省丹阳县)人。本名韦昭,据裴松之所注,晋统一天下后,《三国志》作者陈寿为了避司马昭的名讳,把韦昭改成了韦曜。

韦昭年轻时便好学能文,曾经作过丞相掾、西安令、尚书郎、太子中庶子等职位。韦昭任太子中庶子的时候,孙权的三子孙和还是东吴的太子。那时东吴十分流行赌博和下围棋(博、弈),孙和认为这对当时的官风民习没什么裨益,就令韦昭写了一篇《博弈论》的文章加以批评,这也是史上一篇有名的反对玩物丧志的文章,后被收入《昭明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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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闻君子耻当年而功不立,疾没世而名不称,故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是以古之志士,悼年齿之流迈而惧名称之不立也,故勉精厉操,晨兴夜寐,不遑宁息,经之以岁月,累之以日力,若宁越之勤,董生之笃,渐渍德义之渊,栖迟道艺之域。且以西伯之圣,姬公之才,犹有日昃(音:仄)待旦之劳,故能隆兴周道,垂名亿载,况在臣庶,而可以已乎?

文章的第一段,列举了历史上宁越、董仲舒、西伯和姬公等仁人志士“勉精厉操,晨兴夜寐,不遑宁息”而勤学苦耕的事例,说明孔子所说“学如不及,犹恐失之”的道理,告诫人们应“耻当年而功不立,疾没世而名不称”。宁越是战国时期中牟人。他家世代以种田为生,但他感到种田太艰辛,便问朋友:“怎样才能脱离种田的辛苦?”他的朋友说:“如果你能立志求学,苦读30年,就不用再种田了。”他说:“我决心发愤苦读15年。别人休息的时候,我不休息,别人睡觉的时候,我不睡觉,应当有所成就。”果然,他刻苦读书15年,因为品学兼优,被周威王聘为师,终于实现了他的志愿。(见《吕氏春秋·傅志》)董仲舒是西汉著名儒学家, “少治《春秋》, 孝景时为博士。下帷讲诵,弟子传以久次相授业,或莫见其面。盖三年不窥园,其精如此。” 颜师古注:“虽有园圃,不窥视之,言专学也。” (《汉书·董仲舒传》)说董仲舒非常刻苦,经常是不分昼夜地读书,他的书房紧靠着姹紫嫣红的花园,但他三年没有进过一次花园,甚至连一眼都没瞧过。后来他被征为博士,公开聚众讲学,弟子遍布四方。西伯是指周文王,姬公就是周公。作者说,像周文王这样的圣人、周公这样的才干,都还夜以继日地励精图治,所以才能够隆兴周道,垂名亿载,何况我等平常庶人,怎么可以白白地荒废时光,不努力学习以使自己不断精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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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观古今立功名之士,皆有累积殊异之迹,劳身苦体,契阔勤思,平居不坠其业,穷困不易其素,是以卜式立志于耕牧,而黄霸受道于囹圄(音:灵雨),终有荣显之福,以成不朽之名。故山甫勤于夙夜,而吴汉不离公门,岂有游惰哉?

文章接着说, 历观古今创立功名的志士,都是经过非同寻常的艰苦磨练,劳身苦体,家境优越不放弃事业,穷困时也不易志,才得以成就的。河南人卜式,以种田畜牧为生。家有年少的弟弟,弟弟成年后,卜式离家出来,自己取叻(le)畜羊一百多头,田宅财物全部都给了弟弟。卜式进入山里牧羊,十多年后,羊达到一千多头。那时候汉朝正对匈奴采取军事行动,卜式上书,愿意捐出一些家财帮助边疆。一年多后,匈奴浑邪王投降之后,朝廷开支很大,国库空虚,贫民大迁徙,所有费用皆由朝廷支出,朝廷负担不起来,卜式又拿了二十万给河南太守,用来发给迁徙的民众。汉武帝为了表彰他,下诏拜卜式为中郎官,赐爵左庶长,赏田十顷,布告天下,用来使其尊贵显赫,用他的良好品德教育、激励天下人。 西汉时的名臣黄霸,字次公,淮阳阳夏(今河南太康人)。汉宣帝即位后征召黄霸担任廷尉正,后升迁为丞相长史。因为夏侯胜在公卿聚会时非议诏书,黄霸没有检举弹劾,皇上将他们俩都委付给廷尉,囚禁在牢狱之中。黄霸想在狱中跟随夏侯胜学习《尚书》,夏侯胜以罪死推辞。黄霸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夏侯胜很敬佩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这样的话,便向他讲授经书。这样,过了一个冬天又一个冬天,夏侯胜讲论不止,黄霸学习不怠,过了三年才被释放出来。黄霸的学业大有长进。卜式和黄霸最终都有荣显之福,成就了不朽的美名。仲山甫是西周时期人。周宣王元年(公元前827年),受举荐入王室,任卿士(相当于后世的宰相),位居百官之首,封地为樊。《诗经·大雅·烝民》就是专门颂扬仲山甫的诗歌,说他品德高尚,为人师表,不侮鳏寡,不畏强暴,总揽王命,颁布政令,造成了周宣王时期的繁荣景象,称为“宣王中兴”。 吴汉,字子颜,南阳人,东汉中兴名将,“云台二十八将”位居第二。一生征战未已,不离公门,每当出师,“朝受诏,夕即引道”,早上接受命令,晚上就上路,根本不用什么整顿准备的时间。故能常任职,以功名终。作者感叹:像他们这样的人,哪里会让自己游戏惰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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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世人之多不务经术,好玩博弈,废事弃业,忘寝与食,穷日尽明,继以脂烛。当其临局交争,雌雄未决,专精锐意,心劳体倦,人事旷而不修,宾旅阙而不接,虽有太牢之馔,《韶》、《夏》之乐,不暇存也。至或赌及衣物,徙棋易行,廉耻之意驰,而忿戾之色发,然其所志不出一枰(音:平)之上,所务不过方罫(音:挂)之间,胜敌无封爵之赏,犹地无兼土之实。技非六艺,用非经国。立身者不阶其术,征选者不由其道。求之于战陈,则非孙、吴之伦也;考之于道艺,则非孔氏之门也;以变诈为务,则非忠信之事也;以劫杀为名,则非仁者之意也;而空妨日废业,终无补益。是何异设木而击之,置石而投之哉!且君子之居室也,勤身以致养;其在朝也,竭命以纳忠;临事且犹旰(音:干)食,而何博弈之足耽?夫然,故孝友之行立,贞纯之名彰也。

述古而鉴今。文章笔锋一转,说到当时官场和社会弥漫着一种“不务经术,好玩博弈,废事弃业”的不良风气,以至于“忘寝与食,穷日尽明,继以脂烛” ,仅仅为了争得一盘棋胜负而“专精锐意”,弄得“神迷体倦”,把许多正经的事情都荒废了。而且使人“廉耻之意弛,而忿戾之色发”,少了廉耻之心,多了怨恨与愤怒。作为君子,于己,应“勤身以致养”;于国,应“竭命以纳忠”。“临事且犹旰食”,怎么为博弈而耽误了呢?

方今大吴受命,海内未平,圣朝乾乾,务在得人,勇略之士则受熊虎之任,儒雅之徒则处龙凤之署。百行兼苞,文武并鹜,博选良才,旌简髦俊,设程试之科,垂金爵之赏,诚千哉之嘉会,百世之良遇也。当世之士,宜勉思至道,爱功惜力,以佐明时,使名书史籍,勋在盟府,乃君子之上务,当今之先急也。夫一木之枰孰与方国之封?枯棋三百孰与万人之将?衮龙之服,金石之乐,足以兼棋局而贸博弈矣。

东吴正当博选贤才、广纳俊良之际,是如凤如龙之士“千载之嘉会,百世之良遇”的大好机会。规劝和激励当世有志之士“宜勉思至道,爱功惜力,以佐明时。使名书史籍,勋在盟府。”

假令世士移博弈之力而用之于诗书,是有颜、闵之志也;用之于智计,是有良、平之思也;用之于资货,是有猗顿之富也;用之于射御,是有将帅之备也。如此,则功名立而鄙贱远矣。

最后一段,话题又回到“博弈”问题上。说,如果是天下博弈的人把这些功夫花在读书上,就会有孔子弟子颜回、閔子騫的志向;用在智谋上,就会有汉代张良、陈平等人的智慧;用在经商上,就有像战国时期著名的大商人猗顿那样的财富;用在骑射上,就会有将帅之才。果能如此,一定能建功立业,名留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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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围棋只是一种游戏,不论背后蕴含着多么深奥玄妙的道理,它始终与现实的事功隔了一层。在崇尚实务的风气面前,这些辩护终究是无力的。韦昭代表的是吴国太子孙和,属于国家的统治者;对统治者来说,手下的办事人员应该将全部精力放到国家的运作上来,而围棋和六博这类与事功关系不大的游戏,正是办公效率的最大杀手,必须予以最严厉的反对。从这个意义上讲,只要统治者和士大夫保持着这种上司—办事员的关系,围棋就很难获得上层的提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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