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可以说是篇纪实小说,“张老头子”哽在喉咙里好多年了 如今“张老头子”死了 我的心一阵悲凉 欲哭无泪
我希望“张老头子”能够安息 “张老头子”的村庄不再有这样的老人
在这里要特别感谢“_红豆”给予的支持 感谢他对该文的极高评价和他的以评析一篇好文章的形式写的文章,他给予这篇文章的挖掘和深度思考,使我有了更深的认识,也使我有了自己的认识方向
“_红豆”浅析《绳索下的张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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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头拄着棍子在村里溜达,过来过去的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张老头知道他们都是村里的人。
没人和他说话,张老头嘴唇动了动,紧接着喉结蠕动着,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想问问王豆腐匠的爹怎么样了,四瘸子又犯病没有,赵河家的五姑娘回去了吗,想和刘婶儿说说生产队时候的事儿……
一抬眼人都不见了,影子似的。张老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刚才过去的不是这些人,就像他那些飘忽不定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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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羊过来了,张老头赶紧躲到一旁,羊群扬起滚滚灰尘,咩咩叫着,踩踏出一阵噪声,主人吆喝着,身边的羊惊恐地四处挤窜,前面的也挤着往前赶,张老头险些被撞倒。
赶羊的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张老头估摸着,那孩子头也不抬走远了,路上留下稀疏的羊粪和几滩冒着热气的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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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就快落下,东山坡上一片黄色,像坟头上的纸。
张老头张望着,那里有他家的祖坟,老婆子也埋在那里,前几年他还能去坟上看看,烧几张纸,和老伴儿说说话,这几年只能站在这里望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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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头回到家里,西屋传来阵阵笑声,像是儿子儿媳在打闹,又像是孙子的声音。
碗柜子里是早晨的萝卜汤和凉馒头,不知晚上他们吃的啥,是不是在冰箱里?冰箱在里面,张老头不敢去。
“啪”,萝卜汤扣到地上,碗也打碎了,张老头吓得不知怎样才好,门开了,儿媳妇拿眼白着他。
“吃那么多有啥用,不如给狗吃,还能看家望门……”
“啪”,们关上了,屋里又传来阵阵欢笑声。
张老头收拾好碎碗和菜汤,拿了个凉馒头回到屋里。
暖壶里还有一杯水,张老头记不起是哪天烧的。
天黑了,本来模糊的窗户已看不清天上的星星,去年秋天儿子又在窗户外边堆了杂草,白天张老头望向窗外时只能看到一堆干枯的草垛,夜晚是一片昏黄。
房子已盖完三年了,张老头一直住在阴面的屋子里,没有阳光没有月色,听不见任何人来和去,听不见欢笑喧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白日里晃动的杂草。
张老头坐在板凳上,突然向前抻着脖子,眼睛直直地瞪着,一块馒头噎在食管儿里。张老头用手捣着胸部,另只手端起水杯,喝下一口水。堵着的馒头才慢慢下去,张老头的泪滴下来,落在冰凉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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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头总是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母亲不太管他,他和几个孩子爬墙掏鸟,打蛇捞鱼,捉虫偷豆,随便弄点干柴野草烤着吃了,困了便在哪片柴垛上睡一觉。
后来在生产队里,大家说说笑笑地干活,再后来他和喜欢的玉华了结婚,队里的姑娘也都嫁到了远近的村庄。
再后来生产队解体,张老头成了种地能手,旱涝保收,三儿一女先后长大成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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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头选中了二儿子养老,把自己的积蓄牛羊房产全给了他。老伴活着时,张老头和儿子下地干活,老伴帮忙带孩子做家务。老伴儿走后,张老头开始身体不好,也逐渐干不动体力活了。
自从张老头住进后屋,儿子儿媳再没和他说一句话,张老头再没吃过热饭,没睡过热炕。
不知哪天,张老头开始跑肚拉稀,又不敢在家里洗,他没有几条换洗的秋裤,从跑肚那天起,张老头的裤裆就没干过。天气好的时候张老头去河里把秋裤洗了,晾在后面的干草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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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头常常想村里的女儿和大儿子,他知道他们怨恨他:把财产给了老二。他知道既然他选择了老二,别的孩子就不会再管他。
他很想和女儿儿子说说话。他们都和他说过:二儿子不让他们管老爹的事儿。
张老头再也没去过他们的家。张老头站在门外时,总能隐约听到孙子外孙女的喊声和笑声,空气里时常飘着女儿蒸年糕的味道,大儿子吸烟的味道,甚至儿子家的马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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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了,厨房里热气腾腾,儿子儿媳在厨房忙碌着,门缝里挤进来浓浓的肉香。孙子在院子里放着鞭炮。村子里也传来稀疏的鞭炮声。张老头去拿回草垛上的衣服,衣服还没干好,张老头不想让衣服在外面过年。
“又长一岁”,张老头觉得自己是不是活的太长?老伴儿走的那年自己就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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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头病了,烧得起不来炕,第二天二儿子开门看看扭身走了,张老头躺在凉炕上浑身发冷,又渴又饿,扶着墙去缸里舀碗凉水,摸了几个饺子。
张老头子躺下去后,再也没起来,迷迷糊糊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他只觉得大儿子来了,女儿来了,二哥来了,又都走了。
他觉得难受,睁不开眼睛。他想每个人,包括他的二儿子。
张老头想起二儿子刚出生的时候,白白胖胖的;上学的时候,聪明乖顺;结婚的时候,他乐得几夜没合眼。二儿子曾是他的心头肉。
门开了,二儿子走进来,一股凉风,张老头打了个寒噤,二儿子坐在炕沿上,张老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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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张老头子死了,大儿子女儿还有张老头的二哥赶到时,张老头躺在后面的草垛下,草垛边的石头墙缝里插了根铁棍,铁棍上有个绳套。
父亲是想上吊,结果摔倒了,二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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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头子死了,八十一岁,在村子里算是高寿。
没有吊死张老头的绳套在风里摆着,像个夸张的句号,像张老头惊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