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迁（小小说）

又是一年赏梅季  摄影：清风同学

老钱在副处长的位置上已经干了8年了。当年从部队转业到地方，没背景没关系的，老钱也没啥鸿鹄大志，就想要个旱涝保收安安稳稳的工作就很好。

战友们也有自谋职业下海发了财的。老钱从不羡慕。老钱知道，人前显贵，人后遭罪。现在经商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处处是潜规则，处处是陷阱，这阵子市场好下阵子咋样谁也料不到，把不准市场的脉投出去的钱心里就煎熬忐忑。平常为了开拓维护各种人脉关基本上天天泡在酒里，因为真不知道哪片云彩会下雨，所以各方面的爷都要好好待着，活得累。再看自己，单位上的活基本上是靠科长们那一级的骨干们顶着，副处长的任务就是上传下达，平常没大事，干得最多的事就是开会。也不知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各种会，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也通知你们部门去开会。老钱最怕开那种又臭又长的电视电话会，中央讲完省里讲，省里讲完市里还要再啰嗦，几番啰嗦下来两三个小时就过去了。老钱曾和朋友打趣：我填表特长一栏就写俩字------开会。生活上呢，拿着相当于正高级工程师的工资，住着部队上分的三室两厅的房子，女儿刚刚考上重点大学，父母在老家有兄弟姐妹照应，虽然年龄大了，但身体都尚好。老钱平常周末里没事就和几个老战友约着钓钓鱼搓搓麻，喝点小酒侃侃大山。老钱常常感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一直过着平静日子的老钱这几日心里却起了波澜。波澜的起源是最近组织部来考察了单位的一把手，据说很快就会提拔高就，这样一来处长的位置就空缺了。老钱虽是散淡之人，号称早已看淡了名利，但处长的位置摆在那了，距离又是那么的近，似乎唾手可得，又怎会没有想法呢。况且一般情况下，处长都是论资排辈从副处长递补的。老钱自我分析了一下：论资历，其他两个副处长比不了自己；论业绩，这些年自己分管的工作大大小小也拿了各级不少的荣誉奖励；论能力，嗨，啥叫能力？说你能你就能。

谁说你能呢？自然得是领导说啊。老钱决定去找处长谈谈。

老钱的顶头上司，也就是现任处长，说话特别爱刺攮人，人称“刘大攮”。老钱跟着这样的领导，自然没少吃屈，所以心里一直是挺烦恶他的。刘大攮大约也知道老钱心里的想法，曾经在一次酒后对老钱说：你别看我官不大就是个处长，我说好话不一定管用，但是说坏话可不一定不管用。老钱听了面上不做声，心里很硬气地想：你爱说好说坏关我屁事！可到了关键时刻，老钱还得厚着脸皮让刘大攮帮着自己说好话。

老钱所在的这个处，不大不小，但是个实权处，暗中盯着处长位子的人自然不会少。至于刘大攮那边，虽说搭上了价值不菲的烟酒，但是刘大攮是否去向上级推荐自己老钱实在心中无底。但是苦于“上头”无人，平常圈子里那些狐朋狗友关键时刻也都派不上什么用场，老钱就算想临时抱佛脚也无脚可抱。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老钱忽然想起朋友圈里一个人。此人是一公司小老板，姓方，因为懂一些易经八卦之类的，人称方大师。老钱平常自认为是唯物论者，对什么鬼神算命一类的事情从来不信，但是听圈里朋友们说方大师算的还是挺准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且去找方大师看看这次自己是否升迁有望。

方大师听罢老钱的来意，拿出三枚铜钱，让老钱握在手中，静下心来，内心只想着要问的这件事，然后把铜钱撒在地上，收起，反复六次。根据每次铜钱落地的字、面组合形成一个卦象，方大师看着卦象嘴里念念有词的嘟囔了一阵，之后意味深长地看着老钱说：老兄，你这次肯定升，我们就等着你请客了。老钱闻听心下暗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方大师，都说你算得准，我老兄这次可要检验检验你的真实水平。方大师听出老钱的似信非信，也不言语，只是自信地笑笑。

处长人选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既不是认为下雨淋怎么也该淋（轮）到自己的老钱，也不是局里其他几个同样觊觎这个位置的副处长，而是下面一个郊区二级局的副局长调上来补上了处长的空缺。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新上来的处长不知有哪路神仙在背后撑腰呢。没当上处长的老钱工作交流到了另外的处室。

这一日，落寞的老钱忽然想起方大师算的那一卦，立马捞起电话冲方大师嚷嚷：我说老方，你这大师咋算的，我哪儿升了？电话那边的方大师道：还一直等你的好消息呢。没升？不对啊，卦象上明明显示你要变动，而且升迁的迹象很明显啊？方大师也很纳闷，难道是自己看卦的“功力”不够看错了？

放下电话，老钱向窗外望去，因为办公室换到了10楼，比原先2楼的视野要宽广得多。正看着景，老钱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真是“升迁”了。老钱摇摇头苦笑，心想：什么大师，简直就是个半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