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深山求才
二十八
近些日子以来，兰凌引进科技人才的事传遍大街小巷，几乎尽人皆知。
柳月茹尽管为这事忧心忡忡甚至担惊受怕，但她一直恪守着自我订立的对丈夫的公事不过问、不插言、不干预的规矩，从没说过一句什么。但当她听说这次卫立民要亲自进山挖人却怎么也坐不住了。
她决心要帮他警醒，让他勒马止步。她没指望一定能拦住他，但无论如何都必须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她感到作为妻子这是她的责任。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卫立民照例坐在沙发上看当天的报纸，这时月茹走过来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立民，我想跟你谈谈。”
卫立民见她正经八百、一脸阴云的样子便笑着问：“月茹，怎么啦今天这么正规其事？”
“立民，你也知道以往大凡你的公事我从不插言，可今天我是非说不可了。就是你要亲自进山挖人的事，你不是不知道现在知识分子就叫‘臭老九’，除了地富反坏右就是他们，你忘了，在石东你挨批斗的时候其中一条罪状就是重用臭老九，你不能眼看着火坑硬往里跳，要知道你可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家，还有老婆孩子。”
卫立民听完平静地说，“月茹，我知道你一直为我揪着心，真的对不起。”
他接着说，“可我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兰凌要继续发展没有这些人根本不行。”
顿了一下他抬头望着窗外象对自己说，“老百姓盼的是过上好日子，所以不需要前怕狼后怕虎的怂包干部，我既然选择了要做，就得把一切后果置之度外。”
说完又转过脸来语重心切地对月茹说，“月茹，我多么希望你能站在我这一边，坚定地支持我。”
月茹陷入了沉默，再也没有言语。……
这天天还没亮卫立民就带着赵雄和谢南庆踏上了前往南康的路，他们要去寻访欧阳樵声。
南康是个山区县，进入南康境内，只见峰峦叠嶂，峭壁悬崖，山势十分险峻。到板桥一百五十里地几乎全是山路，吉普车在盘旋崎岖的山路上哼哧哼哧地颠簸着爬了四个多小时总算到了板桥中学。板桥中学三面环山，学校的教学楼是一栋老旧的两层小楼，教室和其它房舍都是砖、石垒砌的平房，校园里的道路没有硬化，教室里、操场上的设施破旧简陋，欧阳樵声就在这里当物理老师。
眼前的场景使卫立民心头掠过一缕凉意：一个颇有才华的科技人员本该在城市建设中发挥才能，如今却生生被埋没在这深山旮旯里，降龙木用成了烧火棍，真是太可惜了。
一群学生正在两根木杆钉上木板做成的篮球架下面练投篮，走过去一问方知欧阳樵声今天没课所以没到学校来。好在他家离学校只有几里路，但到那里不通汽车，卫立民他们就把车停在学校坐下来吃了点干粮后步行赶往欧阳樵声家。
到了欧阳樵声家老远就看见他们一家人正围坐在一张旧方桌边吃饭。见有人朝自家门口走来男主人有点疑感，随即放下碗筷起身迎出门去，“请问你们是……？”
“哦，打搅了，请问这是欧阳老师家么？”走在前面的赵雄礼貌地向男主人问道。
“是的，我就是欧阳樵声，你们是……？”
“我们是兰凌市的。”赵雄笑着回答。
“哦，兰凌我知道，听说这几年发展得很不错的。”提起兰凌欧阳樵声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
欧阳樵声看上去三十四五年纪，戴一副深褐色边框的眼镜，虽穿着简朴，但不乏知识分子的素养。
“嗯，眼前的欧阳老师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嘛。”卫立民微笑地望着欧阳樵声说。
赵雄随即向欧阳樵声介绍说：“欧阳老师，这是我们市委书记卫立民同志，我们是特来拜访你的。”
“噢，卫书记，失敬了，对不起，”欧阳樵声局促地搓着手对卫立民说，“你们还没吃饭吧？”
欧阳樵声瞥了一下摆在桌子上的米饭和萝卜、白菜、土豆丝，难为情地说，“也不好意思叫你们一起吃。”
“别客气欧阳老师，我们已经吃过了。”
卫立民接着说，“你先吃饭，等你吃完饭咱们聊聊好吗？”
“不不，我已经吃好了，我家后面有个小院儿，要不就委屈你们到我家后院坐下来聊吧。”
“好，就在后院聊。”说话间他们走进屋里。
“秀苹，这是兰凌市的卫书记他们，我们到后院谈点事儿。”欧阳向正在吃饭的妻子介绍说。
这位端庄而朴实的女子忙站起身来对他们点头微笑着，坐在另一边的两个小女孩也都礼貌地站了起来。
“这是你爱人吧？”卫立民问欧阳道。
“是的，她叫郑秀苹。”
“那两个女孩是你女儿喽？”
“是的。”
“多大了？”
“大的十四岁刚上初中，就在我们学校，小的十岁，读小学三年级。”
“咦？怎么没见到你们老人家呢？”
“我母亲早年就去世了，父亲最近几天哮喘病犯了在床上靠着呢。”
“在家里？”
“在里屋。”
“走，看看老人家去。”
卫立民他们跟着欧阳走进了一间厢房，只见面黄肌瘦的老人家靠在床头正用汤匙一口一口慢慢地在吃饭。
“爹，兰凌的卫书记来看您了。”老人听了把碗和汤匙放到床边小桌上对卫立民点点头，“谢谢了，让你见笑了，”老人一脸愁苦有点接不上气地喘着说，“都是我害了儿子，要不是我这病……唉！”老人家不停地自责起来。
“爹，您说什么呢？”欧阳樵声阻止他再说下去。
卫立民走近老人跟前拍拍他的手安慰道：“老人家不要着急，也不用自责，年纪大了有点病是正常的，哮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只要抓紧治疗好好调养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对老人安慰一番后几个人来到后院坐下聊了起来。
“欧阳老师，我们这次来是想请你这诸葛亮出山跟我们一起共谋大事的。”卫立民笑着对欧阳樵声打趣道。
“岂敢岂敢。”欧阳樵声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欧阳老师，”卫立民接着说，“你刚才不是说这几年兰凌发展得不错么？可现在兰凌发展遇到了困难，你愿意到兰凌和我们一起去战胜困难么？”
欧阳笑了笑说，“我有啥能耐，能干什么呀？”
卫立民说，“你的情况我们在西安已经听你的同事、学友介绍过了，你是科技方面的尖子人才，可是你不觉得满腹才华蜗在这山沟里太可惜了吗？”
卫立民接着说，“我们兰凌现在科技力量十分薄弱，这已经成了兰凌经济发展的拦路虎，兰凌特别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们来就是想请你走出深山到兰凌去展现你的才华，发挥你的作用，和我们一道把兰凌建设得更好。”
欧阳樵声沉默了。
卫立民继续说道，“兰凌现在正在筹建自动化研究所，我们想请你担起这副担子，你觉得怎么样？”
欧阳樵声沉思良久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卫书记，我欧阳樵声不是个自甘堕落、不思进取、不愿作为的人，只是我的包袱实在太多……”
没等欧阳樵声说完卫立民就打断说，“欧阳老师你的实际困难我们都看到了，我们一定帮你解决。这样，我在这儿向你承诺：到了兰凌我们会为你家提供一套住房，你家属的农村户口全部转为城市居民户口；我们在兰凌为你爱人安排一份合适的工作；你的两个女儿转入兰凌的中学和小学读书；你父亲安排进兰凌中心医院治疗，治疗费用暂由兰凌医疗部门垫付。这样一来你的实际困难就解决了，思想包袱也该放下来了。”
卫立民说完看了看欧阳樵声，“怎么样欧阳老师，你考虑考虑吧。”
这时，欧阳樵声抬起头来望着卫立民激动地说，“卫书记，不用考虑了，我答应您，到兰凌去。”
“好，那就这么定了。”卫立民接着说，“到了兰凌，你个人工作方面的事由我们科委副主任赵雄同志负责安排，”说着指了指身边的赵雄，“其它几件事由我们接待安置办公室主任谢南庆同志帮你们办妥，”边说边指了指坐在另一边的谢南庆，“这些你都尽管放心。”
卫立民最后说，“欧阳老师，有关的组织手续你不用操心，都由我们来接洽办理，你们准备准备，下个月就派车来接你们好吗？”
“好的。”欧阳樵声欣然同意。
临别时卫立民兴奋地握着欧阳的手说：“欧阳老师，兰凌欢迎你，欢迎你们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