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咱俩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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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易安费尽周折，终于找到李嫣然的手机号码。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陌生的阿拉伯数字，易安心里既激动，又忐忑。他想，她还好吗？此刻她在干嘛？会不会还坐在窗前读着那本我送她的 《随笔》？白驹过隙，很快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她还会不会想起我？

他的脑海像是被装上了一架90年的复读机，不断重复着“李嫣然”三个字。他想起中学时期的李嫣然，总是一头齐肩黑发，两只乌黑的瞳孔像极了树上的黑加仑。课间她常常在阳台凝望，他经过她身边去厕所，她会冲他宛然一笑。笑中有些青涩，有些腼腆。陈易安尤记得毕业典礼那天：天蓝气清，微风和煦，李嫣然怀抱着鲜花，站在落英缤纷的樱花树下，一脸明媚的笑。微风卷起她素白的花裙，斑驳的阳光在她裙裾上起舞。

她是那样乖巧文静的女孩。第一眼便在易安的脑海挥之不去。她总是那么爱笑。仿佛有她在的地方，世界顷刻间静谧而美好。从初见李嫣然的那刻起到毕业，她一直是他心里的故事，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故事；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故事。他想，它还不属于爱情，因为只有发芽，但终究没有破土而出。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易安颤抖着的手拨通了手机银屏上的号码，“嘟,嘟......”他突然想起，已经五年没见面，就这样突兀地打过去，该说些什么好？

即刻，在对方还没有接通电话的时候，狠狠掐断连线。内心竟怦然跳个不停。他有些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么久了，居然还会对她有初恋般触电的感觉。随后还是发了一条短信：“我是易安，你好吗？有句话我想对你说......我，我一直都喜欢着你。你呢？”犹豫了一会，终于按下发送键。短信送达后，他又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鲁莽。万一她见到自己的名字，想不起自己是谁那不就尴尬了？万一她身边已经有了新欢，自己还跟她告白，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耍流氓？那一刻他为自己的“口无遮拦”感到无地自容。

陈易安倒头栽在床上，头枕着双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脑海里一直是李嫣然的身影。她坐在教室认真学习的背影、她上讲台抄习题时一头乌黑秀发蓬松地笼着她瘦小的肩膀、她从来不大声讲话的样子、她走在路上风撩起她裙摆的样子......在等待李嫣然回复短信的短短几分钟，如同在等着一个生死攸关的命题答案；又如同经历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半晌，李嫣然回复了短信。“我一直都好。我何德何能呢？承蒙你喜欢了这么多年。不过，你确定你喜欢我什么吗......”

陈易安看到嫣然发来的短信，似乎又看到嫣然脸上漂浮着的美丽红晕。不禁松了口气，心里怀揣着的石头仿佛落了地。还好，她没有生气着骂我臭不要脸，也没有尴尬和抗拒。陈易安先前的紧张和担心并非没有理由，李嫣然那么单纯清澈、品学兼优的女孩，对那个年代的男情女爱根本就没有想过。甚至在那个时候，连自己对她有一点点好感，内心都觉得不忍跟愧疚。在他心里，她就像一朵白莲，让人不忍靠近拈染。可到底是我喜欢的女孩，永远那么落落大方。陈易安想。

“我喜欢你就像窗台上的雏菊，安静而充满向上的力量，温暖而又不失文雅。在中学里那么多的女孩子当中，你是最让我过目不忘的一个......”陈易安琢磨了半天才发过去一条自己还算满意的回复。对李嫣然的记得和不反感，他显然很是欣喜，毫无避讳想对她滔滔不绝地讲出自己多年来内心的想法。

这是他写的最长的一条短信。他把自己这五年来对她的想念和初中时对她的好感一点点暴露。他很想知道她内心对自己的想法，但是又害怕她会拒绝自己。害怕一切幻想的破灭。

然而这次，李嫣然没有回复。陈易安心理竟有股莫名而来的失落感。晚上睡觉前，易安手机振动了一下，李嫣然发的信息。信息里这样回复了他：“你确定吗，你喜欢的是中学里的我而非现在的我？我们五年多没有联系了，许多事情在岁月的斗转星移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你所倾慕的女孩，也许只是那个年代一个小小的符号；你所喜欢的女孩，也许是高中时候的我而并非现在的我。你所念想的，也许只是回忆里的一个美好的剪影。喜欢一个人，也许会有一种无所畏惧的想法，想她知道，想她了解，想她接受，哪怕再多的阻碍，都会让她知道，毫不犹豫跟他在一起......而我们现在，你确定还是当初的彼此么？”

决绝的语气，让易安陷入了沉思。他想，她的话或许有道理。自己为什么会在五年后的这一天中秋才想起她呢？自己会不会太高估了这份爱的重量？倘若真的喜欢她，为什么现在才去联系她呢？过去的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一点都不了解她过得怎样。她的哀愁、难过、疲倦、无助的人生，她的喜悦、幸福、快乐的人生......也许在没他的日子，她遇到一个很爱她的人，日子美满而快乐；她的过去五年，他一点也没有参与，为什么要在一个自己倍感孤独没人陪伴的日子才想起要闯进她的世界，想起爱她？这和笑话又有何区别？想走进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是何等不易。想携手一个人更不是嘴上说说而已。除非是那些有着共同经历和体验的人生，才有着发言的权利。

易安忽有些懊悔，这些年来对嫣然缺少过问和关怀。有时午夜萦回，她温暖的笑脸和纯澈的眼眸总让他辗转难眠，但只是在无人的时刻、身边异常安静的时刻。天亮了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便烟消云散。可陈易安是真心喜欢李嫣然。那样一个单纯的女孩，那个怀抱鲜花的女孩，那个爱笑爱读《随笔》的女孩，真的只停留在了中学吗？不。他喜欢中学时代优秀的她，也喜欢现在的她。他打听到，现在的她依旧在为自己喜欢的事业坚持不懈地努力着。她还单身着。她的青春和陪伴，一字不落的贡献给她钟爱的文学事业。这五年来的“不闻不问”，并不是他已经忘记了她。而是他没有勇气找她。像李嫣然这么努力，这么无私的女孩，自己有什么资格，因自己的儿女情长去摧毁她日渐垒砌的事业之殿呢？起初易安就是这么自我的想着。

时光一晃便是五年。“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易安想起水木年华的这首歌，窗外的明月犹如李嫣然爱笑的脸庞。他忽然明白，无论岁月物换星移几度秋，无论世事沉浮多少回。还有一种坚守，依旧留在心间。

陈易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我相信自己最初的眼光，相信这世界上总有时间改变不了的美好事物。我没变，我相信你也不会变。对不起，我爱你，但可能我们都更爱自己......”

午夜指针叩响，凌晨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