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巧克力与电话费(一)
五年级时,爸妈未离婚,我尚且还寄宿在婆婆爷爷家中。他们家毗邻广场,我学校在公园路旁。看似毫无关系的两枚事物却在距离上差了莫过几百米。那时九年义务教育,老师管得也松松散散,我们求学之人尚且还无好学之心。每日埋怨之词不过是午餐如何如何难以下咽,哪班有着清俊小帅哥以及传阅各类漫画小说之流。
放学下午爷爷都会骑着他的黑色单车来接我,我们约定碰头的地点在公园路路牌旁的一家著名眼镜店门口。我觉着爷爷是喜欢我的,相比较婆婆而言。
可是那天他并按常时旧例未来接我。因着昨晚婆婆约了麻将局,他们一道去牌友家中搓麻了。
我背着我粉色米奇书包独自走回去。我甚至有些享受这种独处的时光。这时光是自由的,这让我愉悦起来,像一只久处笼中的金丝雀终于触碰到小心翼翼的世界。
但这也让我胆怯。我承认我有时候有些被害妄想症上头,于路途中瞅见形迹鬼祟或是长相猥琐的路人,便于脑中上演一出好生生的抢劫强奸案。当然,被害人是我。
走了许久我才终于看到家门口酒店硕大的招牌。这并不意味着婆婆爷爷家就是酒店。酒店里面还有个机关小区,那才是他们的栖息地。
但我现下不径直回去便是了。我并没有钥匙。五年的小孩没有拥有钥匙的权利,何况这处房产尚且不是我的。我从小就对钱权特别敏感。也许这源于我高高在上脆弱不堪的自尊心。
我要去他们友人家。辨识房屋的位置对一个小学生有难度吗?我倒是不知道。我顺利找寻到了。门许久才开,映出大人麻木的脸。我招呼一声,装作乖巧。大人按照例夸赞几句,完全脱离真情实感。我看向婆婆,她甚至戴上了平日都不用的酒红色老年眼镜。我想麻将赢钱着是一件事关重要的大事了。
安置我在沙发上,他们继续热火朝天搓麻。我抱紧粉色书包在胸前,有点迷茫。我不想做作业,那些抄生词算数字的无聊作业我相信没有一个人不觉得是在浪费生命。即使我三年级数学考试才考了60分,我也不想学它。哪一天有空我详细写写被我藏起来的数学卷子,但不是今天。
于是我望向面前的液晶电视,这是黑色的大盒子。那时候机顶盒不知道是不是刚开始流行,我也当真记不清了。唯一清晰的是,我没能成功打开它。从小到大,我有一项能力始终未曾改变,那就是手残。直白地说,就是动手能力极其差。我把这归咎于我的懒惰与喜爱白日做梦。
真是可惜,我暗暗叹气,推推鼻梁上的厚啤酒瓶镜片。我百无聊赖。我看向搓麻的大人们,他们神情严肃,如若不是麻将桌摆置在那,倒是真像一群科研工作者。他们应该丝毫没有注意到我。我悄悄起身,在别人家里乱晃。
其实我是个坏孩子,现在也许也是的。我当真很饿。毕竟爷爷每次下午放学来接我都会带我去公园路吃上一碗豆腐脑。它用白色塑料碗装着,上面一层白砂糖,用塑料勺子舀起来是豆腐本身的质感。最主要的是,满满当当只要一块钱。
但我今天没吃上。肚子有些寂寞,我眼睛四下逡巡,找寻食物。我往冰箱走过去,小心翼翼打开。我找到了两块德芙黑巧克力。这对当时饥饿的我简直是尤其的美味。
我偷偷把那两块藏进手心,竟然有种窃喜涌上心头。我把这归于隐秘的脱离掌控的快感。我饿了。身心俱是。我起身慢慢走回去。果然他们毫无察觉。也许觉得一个五年级小学生并不会怎样吧,还是个小女孩。我当真是个坏孩子。
我尝了一块。入口没有原味那么丝滑,甚至有些苦。后来我才知道,那家老人患病,不可摄入大量的糖。巧克力都只能吃没有甜分的。我拆开第二块。很难吃。我这才意识到,我的喜悦也许并不在吃的过程,而是在享受如何获得它。
把巧克力纸揣进口袋,我想重新开心起来。我开始继续乱晃。他们家很小。很多人总是喜欢小的地方,拥挤让他们感到温暖。
我终于发现了他们家最大的不同。厕所居然有电话,这可是真新奇。我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用它拨打充值平台的电话往我QQ上充Q币会不会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