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允许你一直这么疯癫(六)

话说着我们就座了。文江很绅士的,询问我们分别想喝什么,然后叫来服务员,准确无误的传达给他。我斜着眼睛悄悄看了一眼文江,看到他眼角的细小鱼尾纹,看到他的头发不再像年少时那样柔软,看到他整个身体被体面的衬衣西裤包裹,岁月,带来的不止这些。

武七起身拿过文江的提包,一边打开一边说:“拿支烟来抽抽,你的烟本来就是用来应酬的不是吗?我这未来的合伙人你也得讨好不是?”文江毫不责怪武七的反客为主,还是微笑着说:“你就拿嘛。但是今天不要谈生意了,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了,必须好好聊聊,其他的事都靠后放。”“你也就见了田星儿是这样,在海南这些年你赚钱可是赚红了眼的哦~哪里会舍得‘往后放’嘛……”这时,大家竟然都轻声笑了一下。

文江的电话响了,听见他称呼了对方一声“张总”就一边做着抱歉的表情一边起身去了旁边接听。武七冲我挤了一下眼睛“经过事实验证,这男人可是钻石级别的哦~”“多少克拉的?你看合适就拿去做枚戒指吧,你不是一直想要鸽子蛋吗。”“切~~”文江回来坐下,非常抱歉的说“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把你们叫出来想好好聊聊,联络感情,却碰上工作上的事儿,扫了大家的雅兴了,这样吧,等下次,我一定全程好好陪大家,这次的事儿是有点棘手了,推不出去。”武七大手一挥“去吧!我们正想自己玩呢,正好带着你也不方便不是?哈哈……”文江俯身对我说“田星儿,把你电话留给我吧。”“哦,你说你的吧,我给你打过去。”“哎,好。”文江的脸突然间离我这么近,吸气的尾音冲进我耳蜗,呼气的残余扑到我脸上。

文江走后,武七换了个姿势半躺在沙发上“嘿,旧情还真的没法了啊!”我团了张纸巾扔过去“闭上您这张尊口吧~”武七突然灵光冒出来了一样“老夭,你怎么不说话呀?快跟上我们的节奏,‘狂’起来~”我这才注意到,老夭安静的时候真的是端庄极了,侧脸很美,眨眼睛的动作很缓慢,睫毛像是要轻轻扫去世间的浮躁,被武七一叫,稍带惊慌的表情,纯净又无辜的眼神,甚至让我都生出疼爱。武七趁着老夭还没缓过劲来,一杯酒灌下肚,使劲咽下便说“早就知道有你这么个有档次的人,今天总算见到了,可得好好聊痛快,喝痛快,玩痛快~”老夭可能还没从宁静中走出来,没理会武七疯狂的“邀请”,只是对她淡淡一笑,接着转过头问我“文江……是你大学时候的恋人吧?”我有种被问住了的感觉,武七这时一拍大腿“好眼力!就是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老夭抿了一口果汁“直觉,很明显的直觉。”武七就笑了“老夭真是不简单啊……”

我们开始喝酒了。同时聊聊天。

武七问老夭“田星儿说你研究生学历,怎么就在公司做前台行政啊?”

老夭“专业不对口,其他的证书还没拿到,只能在通俗一点的岗位上过度啊~”

武七“什么专业?”

老夭“XX医大,脑外科。”

……我们呆住了——那是个多么威武的大学,多么神圣的专业啊……

我一时间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不在医学界好好发展呢?”

老夭说“本来已经在顺利发展当中了,公派美国两年刚回来,只要保持积极进取的态度,努力工作就行了的,就出了一件事,不想在医院待了。”

我想,既然老夭用到了“出了一件事”的措辞,再问下去就会起到揭人家伤疤的作用,该适时的转下一话题了,但是,武七往往没有我这么细腻……“什么事儿啊?什么事儿能让你放弃这么美好的前途,弃明投暗啊?”

我觉得世界在那一刻静了下来,我端着杯子的手有点轴了的感觉,小心翼翼的去看老夭。老夭左边胳膊撑住桌子,细腰弯出悲伤的弧度,大波浪的头发有几缕落到胸前,像离群的小鸟,孤单无助又期待回归,老夭的声音既然还是很平淡“我有个谈了7年的男朋友,快要高考的时候认识的,我们相恋相伴一起努力,他是经济学硕士,在我进医院上班的第二年得了脑神经系统的一种怪病,我翻遍了所有的医学文献找了所有能找到的医学权威,就是没有办法。陪他度过了最后的半年之后,我就辞了职,不想再进医院。”

武七和我同时轻轻的放下杯子,不说话。

老夭看看我,又看看武七,笑笑说“没事儿,你们别这样,我不怕说这个,已经很淡定了。”

武七一定是想起了中泉,眼角又晶莹起来。

老夭接下去说:“他那时说不舒服去医院检查,折腾了好久才拿到最终结果,我们对着那张报告单呆坐了一整晚。我就拼命的查资料啊打听专家啊,可是这种基因里带的病没办法治好。我咨询的最后一个专家给了我否定答复的那天晚上我下班回家,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个劲儿的对他喊‘谁让你得这种让我没办法的病的?!你怎么就得了这个世界上的医生都没办法的病呢?!……’他不但不怪我,还使劲抱住我,说‘别闹,听话’。不久之后他就不能行动了,我照顾到他去世,后来闻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就想吐,只能辞职了。”

武七和我已经满脸是泪了。我们听了这个故事,谁都不想再在这个噪杂的酒吧多呆一秒钟,于是一起离开。知道老夭上计程车离开,我们都没再说一句话。望着载着老夭远去的计程车尾灯,武七说“原来书里的故事,都是真的。草……田星儿,我也走了!”

可能是这点儿离正常聚会散场还有段时间,计程车很好打,武七一招手,上了一辆,扬长而去。我叹一口气,收回被感慨的酸溜溜的心,扶了扶衣领,往家的方向走。尽管家里有让我心痛的介川的味道,此刻我也还是想回去,至少那里的一片宁静,可以沉淀复杂的心情。这时,电话响了,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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