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血液

以前，每一次在旁看剪接，都會聽見阿中在畫面上計較著半秒、半格，常搞得大家抓狂想著：到底是差在哪？以前，每一次拍攝，我們都會因為他同一個畫面拍太多次，而顯露出不耐煩，因為真的是看不出來差在哪！

直到後來我也上了剪接台，盯剪時的我也和他一個樣。光是字幕節奏、效果淡入淡出就算計好久。「差在哪？」剪接師問。『有，你看⋯⋯這裡！有沒有！調一下。』

慢慢的，我離原本的自己越來越遠，或是逐漸活成一個新的樣子。

「這個地方，要不要再移過來一點點，一點點就好⋯⋯。啊，這裡直接出去好了。」加班的夜晚，我正與設計師修改封面。『你是不是有強迫症？』設計師一邊修改時，一邊問出了這句話。「有嗎？可能有一點吧，會有點不舒服哈哈。」我笑了，但又覺得這是十分基本的事。

『你覺得我們這個東西出去以後能跟其他人競爭嗎？』今日副總問我。「細節做好，就可以。比方⋯⋯」我回答。因為多數人不在乎細節，可是魔鬼就在細節裡啊。看一個人、做一件事，最後能顯現出差別的，就只是那一點點的細節。

三本書，製作部修改好了，我沒有直接將檔案送去審查。我又打開了檔案，一個個仔細再看一遍。果然，許多地方都沒有修改到⋯⋯ 我全部標註一遍後，又再將檔案傳回給製作部經理，請她照著我標註的地方，再改一次。檔案一傳過去，經理來了，說她看不到檔案標註的地方，請我過去在一旁看著她改。我過去了，檔案一開，標注的地方挺清楚的，但我還是在一旁盯著她修改。改完以後，她笑著說：「壓力不大的時候，就能夠改得仔細、改得好。壓力大的時候，就比較困難了。」我笑著離開。

我不再覺得這是我們的問題，而是你得夠要求、對經過自己手上的東西負責。你能對你的「孩子」輕忽，那也不能怪別人一起輕忽你的孩子跟你。

來到這裡，有一次我問：「為什麼？我是說，為什麼圖壓字、字壓圖，他們都不會捨不得？」主管說：『其實這只有大人才看得出來，小朋友不會在意。』「所以如果我是大人，我就不會買這樣的書籍給小朋友，只因為他們不夠謹慎看待自己出產的東西。」馬上較真起來。

在好幾關來來回回修改的時候，我想念起與阿中共事的日子。在我顯得越來越機車跟計較的時候，我想起阿中的那句話：「你不必像我，但可以永遠有我們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