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国家鼓励全民创业,万众创新。看到全民创业的浪潮一浪追着一浪,作为曾经草根创业的我,只想维系着现在稳稳的幸福,以及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曾经那段艰苦岁月的煎熬我不想再来一遍。对于那些动不动就打算辞职创业的后来者,我只有祝福和一丝担忧。也说说我的创业故事,让后来者有些心理准备。
二十六岁那年,已近年底,我在一家建材厂从事技术及研发工作已有三年。工资上涨乏力,提过加薪申请,也找了部门经理,但一直没有下文,于是慢慢开始厌倦上班,消极怠工,快到年底时跟部门经理吵了一架后干脆辞职,算是裸辞,连年终奖也没要。
辞职后也没打算再找工作了,开始游说一名合得来的同事,打算年后一起开厂,自己创业,也得到同事积极回应。于是过完年就开始找厂房,找设备,当时家里父母是反对的,他们属于老实巴交的农民,只希望我过得安稳一些,不要太去冒险,找个女朋友把婚结了,好好安稳过日子。可我却不想这辈子像父母那样庸碌无为,我想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信心满满,激情爆棚。合伙的资金有点少,我想把父母准备给我结婚用的几万块钱借过来,但他们死活不肯,就因为这事跟他们闹翻了。我找到我姐借钱,同样老实本分的女人,瞒着姐夫把陪嫁的钱和私房钱都借给我了。
打工时,我一直很节省,只为了积累原始资本,有一天能自己创业,走上人生巅峰,我把自己所有积蓄和借来的钱都投入到这次创业中,有一个刚相处不久的女朋友,虽然已经在谈婚论嫁了,但我没有告诉她我要创业的事。我不认为她会支持我并给我更好的建议。
事情刚开始还算顺利,很快找到一个小厂房,也买到了部分设备,因为资金问题,也不知道生产的产品能否卖出去,所以有些能人工替代的设备和机械都没有买,虽然效率会比较低,但产品市场销售量完全没有的情况下,不在乎产量大小,可以人工慢慢来,因为什么都搞不懂走了很多弯路,产品的log是找熟人几百块钱做的,产品包装不知道到哪里做,就借来黄页,一个一个的电话打,最后在别人的介绍下,找到了同样是刚开始创业做包装的小老板,租的厂房是乡村的破旧民房。工人就是他们自己两夫妻,比我们的条件还差,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相互同情理解,他以市场最低价接了我们的单,我们也没过多的挑剔包装的版面设计,也没过多的质量要求,因为我们压根就不懂,他怎么说就怎么是。也很爽快的全款预付,现在想想当时太单纯了。
我们没有原材料的供应商,也不知道上哪里找,就跑到原先呆的那家厂,天没亮就守在去那个厂的必经之路上,等进出的送货车,问司机和业务跟车的人,去哪里进原材料,断断续续守了个把月,因为搞不清供应商什么时候送货,得靠碰运气。好不容易所有材料的供应商都找到了,但人家不供货,因为我们一次要的量太少了,麻烦还赚不了几个钱,人家看不上眼,我们厚着脸皮死缠烂打,又是送烟又是请客的套近乎。感觉做生意倒过头来了,是求着别人赚我们的钱,有的供应商松口了,但价格比别人贵了20%以上。有的就介绍了其它的小点的供应商,但价格也高出市场很多。
货车拖原材料白天路上不能走,只能晚上送货,晚上来货又叫不到装卸工人,只好自己卸货,百把斤一包的原材料,拖都很费力,拖不动,卸几包休息一下,接着又干,卸一车十吨的货,我们两个人从晚上十点卸到凌晨五点。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躺地上就不想起来了,每次进原材料都有恐惧感了,好不容易把原材料都采购齐了,开厂时间也过去几个月了,还没出产品。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干完这些,我们已经没钱了,账上就剩下几千块钱生活费了。
女朋友也搞不清我在干嘛,反正就是找不到人,打电话也是三两句就不耐烦挂掉了。她是刚从广州打工回来的,因为打算跟我结婚所以就没去广东了。因为开厂,每天焦头烂额的,事情也一直不顺利,压根就不记得还有一个快要结婚的女朋友。每次都是她打来电话才记起来。我那时从未去想过她是什么感受。至于父母,几个月压根就没有回过家,家里没电话,父母也找不到我,除非我找他们。
每天我和合伙人就挤在厂房后面搭的简易房间里睡觉,也没有办公室,就在厂房的一个角落摆了两张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旧办公桌椅。一部电话。因为没有钱,我们每餐除了土豆就是白菜。荤菜就是煎两个蛋或买两片豆腐。土豆和白菜也是骑摩托跑十几公里远的批发市场,一大袋一大袋批发回来的。每餐吃的菜都差不多一个样,那一年我们瘦得跟小鸡似的。
终于可以生产产品了,没有工人,因为请不起,只能自己干,我们自己白天又有很多事要忙要跑,只能晚上自己生产,因为力气小没干过体力活,加上营养也跟不上,百把斤一包的原材料,别人一甩就可以搬上机器,我们搬都搬不起,只能抬,还得抬到机器上去。效率不是一般的低,生产一吨成品几个小时,人都累成狗了。机器坏了也不会修,瞎折腾一两天才能搞定,生产时灰尘比较大,没钱买除尘设备,每晚生产完就剩两只眼睛是黑白相间的,其他地方都是白的。天热就光着膀子穿着裤衩就干活,反正是晚上,反正是在厂房里,反正也没人看见。每晚七八点开始干到凌晨两三点,能生产两三吨左右的产品,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出成品了。
看着仓库成品越来越多,心里倍感欣慰的同时却也开始发愁了,因为原材却越来越少了。产品销售心里还没底。后来两人一商量,打算把原材料生产光了,正儿八经的跑市场,就这么干。我们也按以前公司的销售模式跑市场,就是全国各地找经销商。我们先定位湖南省,再慢慢全国铺开,当时豪情万丈,满腔热血。想象着很快就可以将产品源源不断地发往全国各地。从此辉煌腾达。然而现实扇来的一巴掌打得我们压根就找不着北。
因为没有多少钱了,我们认真的计划出差的线路,费用,可能发生情况,尽可能的省钱,每去一个城市,我们都算好从本地到目的地城市要正好是早上6点到十点之间,这样可以节省一晚上住宿的开支。住宿费相对于我们当时的情况是很大一笔开支了。每次出差都是买最便宜的火车票,也就是慢车,一般出门也是晚上很晚上火车,这样可以在火车上睡一觉。火车上每次都是很多人,我们从没买过坐票,都是站票,在火车上想睡了,就坐在地上睡或趴凳子下面睡,好在火车上地面还算干净,不然衣服外套都会很脏。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很多时候天都没亮,出火车站就买两包子买份地图,别把自己搞丢了。经常两眼一抹黑,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我们销售的是一种建筑外加剂,刚开始我们以为是找传统建材店来做经销商,所以出火车站就跟别人打听建材市场怎么找,在零几年,通讯可没现在发达,手机是模拟机,导航就更别说了。每次找到建材市场才发现很多都是做家装建材的,我们这种基础建材压根不在建材市场卖,于是一商量,重新定位目标客户群体,就是那种送水泥,砂石,之类建材而且是直接送工地的建材商。这种建材商只能在路边店和建筑工地才能找到。那问路就没意义了,只有一条路一条路的走,一个工地一个工地的找。只能走路边走边找,坐车找就很不方便了。
经常一走就是一整天,走两天脚上就是血泡了,这都不是个事,我们都能忍。中午经常累得吃不下饭,就买瓶营养快线当午饭。晚上泡方便面,一块钱一包的。这也不是事。真正让人沮丧的是,每每找到一个店,店老板压根没听过也没见过这玩意,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怎么用,别人为什么要用。拿着说明书给他看,拿样品给他看,甚至现场做实验给他看,然并卵,他一脸懵逼。不认为工地会需要这东西,也不认为工地老板会买。事实上他也打电话问了工地老板,也问了同行,得到的回复也是否定的。冷若冰霜的面孔和鄙夷的眼光。我确定,他们不是把我们当骗子就是认为我们是傻子。
遇到一个两个这样的,我也许会认为是运气不好,没碰到识货的人。可跑了几个城市,碰到无数个这样的人,我开始怀疑自己了。产品真的没人认可吗?那为什么我之前打工的厂能销售出去?我们哪里出了问题?于是再次改变策略,专门跑工地,让产品终端认可产品,从工地老板那里介绍建材供应商给我们。后来出差就专门找工地了。
可工地也不好跑,又偏又远,到了工地很多还不让进工地,有的工地老板和项目经理一听是推销产品的,连攘带推就给哄出来。有的可能正在发脾气或心情不好,知道我们来推销产品,开口闭口就是滾!马上滚!感觉自己像条狗!很难过很沮丧!每次眼圈都是红红的,眼泪打转。每每这时好想念家里的温馨,想念呆在父母身边的那份安宁,想念打工时的那种安稳。好想放弃!
很快大半年过去了,我们一粒产品也没卖出去,钱也花光了,当时选择这条路,也是看到产品发展前景很好,以为能有一番作为。现实无情的啪啪打脸,让我们始料未及,垂头丧气,也曾怀疑是不是走错路了,怀疑适不适合创业,一筹莫展中开始认真思考是放弃还是坚持。当时像我们生产这种产品的厂很少,市场使用量也没上来,认知度也小。很多人也看到了这个商机,也有后来者在进入这个行业。别人还是刚开厂或者打算开厂,而我们至少也运作了大半年了。至少比他们有基础,既然这样何不继续干下去?我们商量后打算再筹点钱维持下去。改变思路,从本地终端市场开始做,自己做自己的经销商,慢慢赚钱,先养活自己再说。
我到处借钱,以前的同事,朋友,亲戚,但没跟父母借,因为他们一直不支持,亲朋戚友也没多少钱借,有的听说我开厂不敢借钱还冷嘲热讽,后来借钱不敢说是开厂,只说急用一点钱,这个几百那个一两千,兑起来的,不过刚结婚不久,老婆怀孕,我妈拿了一万给我老婆,在我账上,我把他取了,好不容易兑了几万块钱,开始重新振作。但心态平和了很多,只想有点销量养活自己,能赚到比之前的工资稍多点就好了。
我之前买了一辆摩托车,用来下班后跑摩的接客用的,现在成了拖产品跑工地的货车了。每天我就拖四五包货,在本市到处转,那时正是三伏天,每天晒得流油,黑不溜秋的。看到有工地就去推销,哪怕是私人建房也去推销,因为是本地,说的也是当地话,再也没碰到把我当狗一样哄走的事了。每天晚上也能回到厂里,自己做顿饭吃,虽然是白菜土豆,但猪油拌饭也能吃两大碗。比外地风餐露宿还是要好些。
终于有一天有个我去了好几趟的工地老板被我说服了,打算试用我们的产品,买了六包货,360块钱,现金。我说如果不好用,就打包装袋上的电话,我退钱给你,然后把货拿走。他说没事,反正不好用也会帮你用掉,不用退了。那是我们第一笔单。我们高兴坏了,跑到饭店大吃特吃了一餐,还喝了很多啤酒。在回家的路上跟傻子似的又哭又笑。快一年了,我们偿尽了白眼与冷脸,活得猪狗不如,没有尊严,吃过了比以前吃的苦加起来还多的苦。赚来360块钱!讽刺而又倍感欣慰。
在这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里,我完全没时间顾及我的老婆,好不容易见个面也是吵架,偶尔打个电话也能吵起来,我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娘家带着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结婚后我从没给过她一分钱。以至于她觉得我根本不喜欢她,或者外面有其他的人。她父母也曾劝她看开点,过不了了就离婚算了。我也很内疚,我心里好苦,她的不理解,她的误解,让我有想撞墙冲动。我那时也认为她离婚了也许会好过多了。在这一年里,我很少回家,很少看到父母,他们对我的不理解不支持,我当时也是很怨恨的。但看到他们日渐苍老的面容,劳累的身躯,消瘦的背影,我真的好惭愧,每每面对他们,我眼神游离,无言以对。路已经走到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再试试。
第一单是个良好的开端,因为那个老板用完了打电话来要我送一吨过去。一吨四十包按市场价可以赚1400块钱,那是2004年,我那时打工一个月的工资才一千,他工地每个月差不多要一吨。第二年有了明显的变化,那个老板介绍了另外的老板要我送货,慢慢的有做建材生意的老板打电话来想进货。我依旧每天用摩托车拖货出去转,有时候一天能卖完回来,有时候一包也没卖掉,但一年半过去后,我们的收入已经跟打工差不多了,而且越来越好,而且增长很快,越来越多做建材的老板来厂里拿货,周边的城市也陆续有店和工地要我们送货了,后来我们请了工人生产,也进了些设备,我们干脆考了驾照买了台面包车,边跑业务边送货。赚钱的速度出乎我们的料想,到第二年底我们每个人一个月的收入相当于打工时两年的工资。
第三年,也就是2006年,同类产品在全国各地有了一定程度的认知,我们打算向周边以及更远的城市扩散,靠这样自己跑终端送货始终做不大,也赚不到更多钱,于是我们在已有产品销售的区域招收代理经销商,虽然利润少了一大半,但能腾出时间和人力做大市场,可以赚更多钱,于是我们又像刚开厂一样到各个陌生的城市出差。不过再也不用等到晚上坐慢车了,也不用睡座位底下了,我们直接开车带着货走。到达目的地直接跑工地,就在工地做实验,直接卖货给工地,结一半款,实际上一半款也是赚钱的,只是赚得很少,至少成本和差旅费够了。
市场经过几年孕育,认知度和接受度还可以,至少已经有很多人听说过,还有些很多工人用过,可能是开着车去的缘故,穿得也体面些,没有再被工地像狗一样哄出来。又在当地找一两个大一点的建材店,放一小部分货,可以不用先付钱,卖完再付。因为我们认为工地在用完我们卖给他的货后,如果还要用,会打电话来,我们再打电话给放货的店里,由他们送货,顺便把工地没结的那一半货款也给店里。这样一来,店里没货了又有人要买,那店里就会到我厂里发货,我们可以先发货,下次再发货就收上次的货款。
结果。又是一棒槌!有的店从没打电话来,而我们去那个城市找却不记得店在哪个地方了,打电话知道来意后直接挂了,半吨货就不见了,有的工地用完了也没打电话来,一问说是当地有熟人送这种货,那要他把剩余的货款打过来,也直接挂了,再打就无法接通了。,有的就是店里送货把账结走了,但送的货是另外的牌子。有的店打电话来要进货,货发过去,结果等他二次进货,就再也没有第二次了,电话都打不通了。真是什么人都有。每年这样的损失都有,或多或少。不过也有些正儿八经做经销商的,言而有信,一板一眼,能长期合作。我们找十个店只要有一到两个能成为正式经销商也就够了。他拿一二十吨货,赚的钱比铺货的成本大得多。
在07.08.09这三年市场覆盖率还是很大,也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后来竞争越来越大,同行蜂拥而至,价格越来越低,利润空间越来越窄,原材料和运费翻倍的涨,到2012年的时候,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把我的第一次创业经历说出来,也是让朋友们创业前能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创业风险很大。我只是运气稍微好点,才成功了一段时间,如果运气不好,我可能现在在老家种田,或者在工地上搬砖。我后来也再次创业过两次都没成功。如果你想创业只能祝你一路保重,风雨后不一定会有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