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长看部队之初到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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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南国的街头，天灰蒙蒙的下着小雨，雨水缠绵如丝，落在手臂上冰冰凉凉。在雨中抬眼望去，远处梧桐翠绿色的叶衬托着灰色的天空，别有一番滋味。尽管雨不大，小到可以忽略，但街上的行人依旧很少，剩下的也是行色匆匆。

正是在这样的季节，位于这个南国城市里的一所知名军校的毕业生在举行送别仪式。因为就在两天前，毕业学员队的学员们已经接到了学员旅旅长宣布的分配命令，而今天就是离队的日子。

挺直站在队列里，背着背囊的李文中并没有认真聆听队干部的离别赠言，反而在心中咀嚼着五味杂陈的念头。比如在收到毕业分配命令后，因为无法携带太多的行李被迫卖掉自己大学期间储存的书籍资料，还有在卖书途中遇到惜书爱书的教员，送出几本好书给对方留念，再比如昨晚上导师亲自来到学员宿舍楼前送别自己，临别赠言让一向理智不太感性的自己也忍不住泪眼婆娑，这也说明军校四年，自己是真心体会的在过，并不是浑浑噩噩；还有那即将到来的野战部队生活，都传说管理严格，训练艰苦，手机还能不能用，自己一般水平的体力能不能跟上野战部队的日常节奏；最让人无奈的人和事，就是自己异地多年的女友，本来跟女友霖霖说好的，毕业分配时争取一下，尽量解决异地的问题，也算给这四年的感情一个好的结果。可毕竟名额有限，美好的愿望最终落空。

“今日你们以母校为荣，希望明日母校能以你们为荣，在这里我和教导员祝大家在部队里大展宏图，前途似锦！下面大家登车，去火车站。”随着队长的话音落地，李文中游走的心思也回到了现实之中，跟着毕业学员的队列慢慢的走向金龙大客，在登上汽车的那一刻意味着李文中正式告别了四年的军校生涯，而即将到来的部队生活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则是他后来一生都无法预料的。

“报告！”“进来。”“是，首长您好，我是新毕业来报道的学员李文中，这是我的介绍信。”坐了一天的火车，并倒了一趟两个小时的县际汽车后，李文中终于来到了团里的干部股。此刻，对面就是一个中尉干事。“你是学什么专业的？”中尉干事的语气并没有因为那一声首长而缓和，反而有些居高临下的生硬。“报告首长，我是通信专业，南国科大毕业。”“嗯，那你有什么特长？” “我爱好计算机，擅长编程，此外可以熟练使用Matlab，Protel等软件，分析数值，制作电路板，实际动手维修机电设备一点儿都没问题。”李文中把自己最拿手的技能说了出来。来这个北国的团级单位之前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他，听说有个装备修理所，里边的维修技师岗位正好和自己的专业对口，如果能到那个岗位上工作，也算是学有所用，记得去年来学校做报告的已毕业师兄，就是在这个岗位上立功受奖的。

“恩，会的不少。”中尉干事没多说什么，拿起来手边的资料，好像在看哪个地方缺干部。这个间隙，李文中看见了中尉干事办公桌旁边正在充电的智能手机。好像手机管理也不是特别严格，等会儿报完到，正好用手机跟家里的爸妈回个电话。“这样吧，一营有线连正好缺个排长，你学通信的，专业对口，呆会儿我给连队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机关楼前接你，你就在楼前等着，等人来了，直接去连队报到。”中尉干事的话打断了李文中的遐想，用不容商量的口气发配了他，“是，明白！”尽管跟心里的预期有出入，李文中还是声音洪亮的回答，生怕给这个干事留下不好的印象。

“咱们现在在郭家庄那个营区驻训，连队留守的没几个人，营里是副营长郑瑞国负责工作，排长你最好先跟副营长报个到。”来接李文中的小战士还挺热情，边走边说。“那报完到就在营里呆着吗？”李文中问道，“昨天其实也有来营里报到的学员排长，不过那是通信连的不是咱们连的，那个排长报完到就直接打车去了郭家庄驻训点儿，没在营里过夜。”小战士答到。“哦，看来那儿离这儿不远，班长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排长不用这么客气，我叫戴旭，因为之前训练四百米障碍时膝盖摔伤，现在骨头还没长好，所以连长让我在营区留守。”顿了顿像是在补充什么，又像是给自己打气，戴旭接着说到，“我今年是第二年，没什么意外的话，年底走人，来到这里两年，除了去医院看病出去过一次，其余时间一直被关在院子里，都没出去过。”感受到这个话题稍微有些沉重，李文中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接口，继续跟着戴旭走向了一营。

这个团的营区布局很规整，一进大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五层高的机关楼，机关楼的右手侧是招待所，左手侧是卫生队，卫生队再往左走是家属院，家属院和办公区以墙隔离，只在卫生队处留有一个不大的月亮门，并且有哨兵站岗。机关楼后八百米远处有三个独立的五层高楼，从左至右，依次为三营，一营，二营，再往后就是一个长度为一公里的标准操场和一排平房高度的车库。就是在这个规整的营区里，李文中体会到了人生的酸甜苦辣。当然这是后话，现在他正坐在副营长的办公室里，稍微有些紧张的回答被战士们称为“郭二蛋”副营长的问话。

“你老家哪里的啊？”“报告副营长，我老家邢安。”“不用这么拘谨，你不久以后也是个干部，跟兵不一样，放轻松些。你在部队有什么关系吗？就是军里边，或者团首长有认识的没？”一时闹不清楚这个问题含义的李文中有也没有的答道：“当时报军校就是想锻炼一下自己，在部队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其实，来报道之前爸跟他说过，家里有个远方的亲戚，级别好像已经是正师了，重点是对方已经答应努努力，调动一下他的工作，解决跟女友霖霖的异地问题。“哦……”感受到李文中犹豫的副营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中午正好有个送菜车去郭家庄，我跟文书说过帮你联系，呆会儿你找文书，就坐那个车去驻训点，到连里尽快熟悉情况。”话说到这里，李文中知道自己该报告离开了，就打了一个敬礼，去隔壁的办公室找文书联系出发的送菜车。

“你是新来的学员排长吧？分到哪个连了？”一进门文书直接问到，“分到了有线连，班长你看我这行李挺多，有三大包，去驻训也用不了这么多，能不能找个地方先存放一下？”还是有些人生地不熟，李文中的话里居然有连他自己都体会不到的怯懦，而且这份不清不楚的怯懦感，一直伴随了他很长时间，直到他心灵真正的蜕变。“那暂时放营部的地下库室吧，但是也不能长时间放，集团军总来检查，等你驻训回来，还是放自己连队，对了，你包里没有笔记本电脑，移动硬盘，移动U盘，MP3什么的吧？”“没有，没有，知道咱们管理严格，这些东西都放在家里。”李文中赶紧解释到，生怕这个文书让自己再带着三个大包行李去驻训点，那就太折腾了，自己这几天千里奔波，实在是太累了。“恩，那行，我跟送菜司机说过了，放好行李，十一点的时候，你在营门口等着，他过来接你。” “恩，明白，谢谢班长。”“那走吧，先放行李。”文书带着李文中走出了办公室，任由他自己拿起大包行李，走向了地下库室。

在等车的间隙，李文中才第一次有时间仔细的打量这个刚来不久，又马上要离开的营区。跟载满了梧桐树的南国城市不一样，坐落在这个北国县城里的团级单位，种满了白杨，都是碗口粗细，杨树的叶子在强烈阳光的照射下，低着头，无精打采，配合不远处乌鸦的呱呱叫声，竟让等车的他想起了曹操的《短歌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诗的意境虽然开阔，可不勉凄凉，正印证着曹操兵败赤壁，华容遁走的凄惨。而眼下的乌鹊显然是有枝可依的，可远离家乡的这里会是李文中的归宿吗？他的眼里满是灿烂的阳光，心里却没由来的有一丝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