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丨见字如面（二）

春山工作很忙，时常加班到凌晨一点多。森美下班之余为了考研也总是抽着时间复习，忙到深夜才有空掏出手机关掉飞行模式查看下信息。于是他们的聊天往往都在后半夜，在寂寥得听见彼此心灵的声响的时刻，不顾空间的距离，聊着那些与生活琐碎无关的诗和远方，好像这样的聊天是唯一能从大城市生活里逃脱出来足以喘息的机会。

有生之年，如果能遇上一个能与你在生活繁杂琐碎之余还能与你谈论梦想和情怀的人，必定是老天赐予的幸运。森美的情怀和梦想似乎在春山这里得到了安放，得以以一种自由轻松的姿态肆意绽放着。

在一个失眠的夜晚，森美辗转反侧，伸手摸到床边的手机点开了春山的聊天窗口，给他发了几句话，春山正走在归家的路上，一直陪着森美聊到她有了困意才去休息。也许是城市快节奏和工作压力的缘故，好似很久都没有与一个人说过这么多的话了。森美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带着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沉沉睡去。有一个人愿意在你失眠的夜晚陪着你说话直到你沉睡，怎能说不是一种幸福呢。

后来春山出差到厦门，森美请了假提前一天到了厦门。站在机场左顾右盼的森美，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些体型看起来像180斤，穿短裤球鞋的男生上面，却看不到有人向自己走来或者停下脚步。耳机里的音乐在随机播放着，春山走近的时候轻轻拿掉了森美的一只耳机，咳嗽了一声，森美转过来看着眼前这个男生，衬衫配牛仔裤，皮肤白皙，身材算不上高挑但也完全跟180斤不沾边。

“你……？”森美惊了一下。

春山点了点头，笑起来，伸出手来牵起森美的左手，森美想把手抽出来，却发现春山警觉地使了劲握得更紧一些。“别动，这手可是我的呀。”

森美与春山有过一次打赌，假如春山与森美见面的时候从180斤瘦到140斤左右，森美的左手就归春山，森美输了。听到男生这么一句话，森美便也确认这是春山了。她向来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想来是春山欺骗了她，谎报了他的体重。这个男生，真是聪明又狡猾。他的霸道中带着一些狡黠和孩子气。

计程车上，春山坐在副驾驶上跟着司机聊着聊着，忽然转过脸来，用手握住了发呆的森美的手，那只手很暖，森美的手有些凉凉的，落到春山的手心里，愣愣地看着春山，他忽然一笑，温柔无比。那一抹笑容，落到了森美的心里去，在一座浪漫的海边城市里遇见一个想念许久未曾谋面的人，初次见面就因为对方的一个笑容而觉得仿佛认识了好久，好久。确认对方的时候连一句话都不必说，一个点头的动作便足以笃定，如此美好，美好得如同电影画面。

森美老家近厦门，对于厦门这座城市一点儿也不陌生。她带春山一起走在中山街的夜市，看各种各样的小摊贩吆喝着，叫卖着，满满的烟火气。也在路边的老字号店里吃一顿姜母鸭，浓郁的香味浸在鸭肉里面，咬一口下去，油汁流淌出来，姜味也随之而出，肉鲜嫩肥美，森美一边吃着一边给春山讲述关于这座小城的故事，春山听着，看着笑容灿烂的森美，竟是有些着了迷。

吃过姜母鸭，森美又带着春山去曾厝垵。夜晚的曾厝垵有些热闹，错落有致的小屋每一个都装饰得独具风格，精致之余又有着一股文艺风。两人漫步在曾厝垵，选一家咖啡店坐下来，点一份盆栽咖啡，听听风铃的清脆声音，慢慢品尝咖啡的味道，再慢慢感受这座小城的悠闲和古朴，一起聊天，开些玩笑，嬉嬉闹闹，如同老友会面，已然少了些拘束。

遇上聊得来的人，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森美与春山碰到一起说了好些话，都还迟迟不愿各自回去酒店。直到小店准备打烊，森美才起身说，“走吧，赶紧回去吧，明天你还要工作。”春山也起身送森美回她所住的客栈。

临近客栈的时候，春山说“我明天下午才要去开会，要不，一起去看日出吧。”森美的嘴角上扬，点了点头，“好，那明天见。”

隔日清晨，五点多的光景森美便洗漱完毕，站在客栈门口等待春山。春山来得迟了些，气喘吁吁的，看起来是跑过来的。住的地方离海边不远，走路便可以到达。在清晨的薄雾里，两个人兴致勃勃的往海边赶。直到踩到柔软的海滩的时候，踢开了鞋子便瘫坐下来，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的，看着对方大口喘着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太阳一点点地从海平面上爬升起来，在薄雾中透着一些光亮，慢慢地，鹅黄色的太阳露出了一半，颜色好看得让人想要咬一口。再等待几分钟，太阳忽然整个跳出了海面，万丈的光芒喷薄而出，瞬间将海面染成了金黄色。薄雾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散开去了，眼前只剩下静静流淌的海水和金灿灿的太阳。

春山挨近了森美，在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轻轻地吻了吻森美光滑的额头。森美转过脸来，看了看春山，两个人都不言语，悄悄的又靠近了一些。森美把头靠在了春山的肩膀上，看着远处的海上日出，想着刚才那一记吻，心里泛起许多涟漪。

“森美”春山轻轻地叫了一声森美。

“嗯？”森美抬起头来。

“谢谢你，”春山顿了顿，“谢谢你让我遇见了你。”

“也谢谢你的出现，成全了我。”

再无需什么言语了，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海上日出，依偎在一起，幻想时间可以定格在这单纯美好的时刻，可以将这须臾变成永久，珍藏起来储存进脑海里的记忆中。

那日下午，春山开完会之后便被通知需要赶回北京了。森美知道消息的时候春山已经在机场等待登机，森美赶到机场的时候，见到的只是手机里那条春山发来的信息——我走了，但我会永远记得你，我会回来看你的。

她一个人心里空落落的，在机场徘徊了许久才折返回了客栈，收拾行李买了当天回鹏城的高铁票。原来，所有的美好都是稍纵即逝的。倘若你要追赶，步伐一定要赢过时间。而，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森美倚着窗户，脑袋里回想着早上的海上日出，那忽然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告别礼，这样想来，有些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