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坐的“蒙”那面纱

坚持就是胜利？不知道谁说的名言，怎样才算是胜利。每次经过一处小山脚，简陋歇息区里总坐着一位女子，一年四季，不论风霜雨雪，低温冷冻，天天如是，她和身边的一辆婴儿车，同一位置同一姿势，如根深扎，记忆所及，已经至少四年了。时间长久，如今每次看到她，我的心都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可怜的孩子。

她有问题吗？有什么问题？

精神不正常？情伤？失独？……

歇息区在入高速公路前的山脚下，一辆卖热饮三文治的简易餐车，不远处两三套简陋老旧木台板凳，背阳，尤其冬天异常湿冷。偶尔早上10点多经过，她已经在那，下午三四点回来经过，她还在那。有时很晚经过，认为她肯定回家了，再细看，她竟然躲在早关门的餐车后面，继续呆坐！虽说车来车往，但冬天日头短，天黑林密也不安全吧？独自一人，她不害怕吗？为什么不回家？在家呆着，上网，看电视，看书，睡觉，尖叫，什么都可以做，为什么偏要选择这样的方式过日子？大好青春，可以去工作，可以去约会，可以去看世界，为什么如此荒废？她受过什么伤？

起初见到她出现，不经意看到婴儿车上一双活泼的小脚动来动去。回来她还在那，脸还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斜上方，当时我还纳闷，小孩能呆在推车里一整天啊？她有孩子，那孩子的爸爸呢？他知道她这样的生活状态吗？她年复一年地在那里，等他回来？四年了，还没出现，还值得这样等下去？

日复一日，从某天起，婴儿推车依然背对大路停在她身边，可是车里没再见到孩子，好像换了一个布娃娃，或是只是一个空的婴儿车。她还是那样，戴着帽子，穿着半旧但整齐的大衣，侧坐着，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这景象，附近常经过的路人都会注意到，也会影响到。可能早有人向警察、社工、教会等等各方报告过，她一直坚固地坐着，毫不动摇。但看得人心碎，平时周末和圣诞新年这些必须是家人聚会的时候，出门路过仍然看到她孤单的坐在寒冷的山边，偶尔桌上有香槟、巧克力等礼物，都是惦记她的路人送的，可她不为所动，依然木纳地望着前方，没有自斟自饮。我也想过给她送一个软垫子，坐得舒服些，过去跟她打个招呼，或是向餐车的老板打听下情况，却至今提不起那份勇气，惧怕她脸上那一份冰冷的神态。

因为她是“蒙”那面纱！刚看到她，我坐在车里一闪而过，大略看到极其清秀的面容，鼻子高高，肤色很白，像雕塑一样美貌。再后来留意看，才发现她戴着面具，雕塑一样的美丽面具！有时不戴面具，则用面纱紧紧地把脸蒙上，她的真实面容，估计路人无一可知。

一个身型柔弱的女子，戴着面具，无惧风寒，用这样的方式建一个茧子包裹自己，不出来，也不许人敲开。刚开始人们看着心疼，后来看着心酸，再后来看着不寒而栗，每天在坚持做同一件别人眼中毫无意义的事情，她在乎什么？她在乎自己吗？静坐这四年，她想通什么没？但愿她能想到做点别的，就算是换个向阳的山坡坐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