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10日 星期三 晴
晨起,给娃录读一篇文字,里面提到煤油灯,问,什么是煤油灯?
对哦,电灯用惯了,鲜会有人想起没电的日子,捎带想起那些有煤油灯的时光。
现在已经很少看到煤油灯了。
我小时候却常见。那时候电不常有,煤油灯倒是常常派上大用处,乡下又称之为“罩儿灯”。
乡村里用电,是有诸多的天然屏障,那时候电线杆子都不高,粗粗细细的电线搭在那些杆子上,称之为大电网;虽说我们住在庄上,近水楼台,依稀记得十几户还是几十户人家,都是在一根线上网着呐,共用着一个大大的变压器箱子控制着,有没有来电,第一反应是先看看隔壁“网友”家有没有亮灯。
没有电,罩儿灯当然得端出来。
夏天,得离罩儿灯远点儿,此时的亮光,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焉,虫子们也忙着往灯光那儿凑,弄不好就是一只小虫子撞上玻璃灯罩儿上,或是那白娥子几次三番、三番几次的,在灯周围上下翻飞,压根儿没心思欣赏它的扑火精神之执着,只记得十分厌恶地惊叫着,急急地用手里的东西将它们扇开,也许一下子,就送它去了西天。
把罩儿灯芯儿还是捻矮点儿,再矮点儿吧,只留下一点点亮光,远远放着它,背依着满天的星星,胡乱的在夏夜扇着扇子,偶尔看着飞速极慢的萤火虫,期盼着在厨房顶的晒台上,能突然看到隔壁有了电灯光,听着某个邻居家的小伙子大叫一声“来电喽!”开开心心的奔下堂屋去;如果不被提醒,可能就会忘了去把那静静待着的罩儿灯给吹灭。
冬日里的罩儿灯,尽显着温暖。
在灯下,一边是做作业的我们,一边是纳鞋底或是织毛衣的妈妈,大方桌靠墙,我们会挨着一个桌角,寿桃形的火苗在灯罩里异常的亮,老妈会把灯光转向朝着我们最亮的位置;佩服她年轻时,昏黄的灯光下,咋就可以都不用看的,也能把鞋底纳了、把衣服织了?那都是硬功夫啊!
若是得闲,心里等着来电,晃动着的灯光里,看着对面墙上的影子,像纸张一样被折叠,不敢正眼紧盯着瞧,生怕这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屋子角落里,真有个什么妖魔鬼怪从冒烟的瓶子里爬出来……额!还是别想了,扭头不再去看了!
灯罩是玻璃质地,整个罩儿灯其实都是玻璃产品,除了能卡住棉线灯芯的核心是金属材料的;这些东西在爷爷手里,都能保持瓦亮如新,用现在的叫法儿——爷爷有严重的强迫症。
比如那灯罩儿吧,隔三差五爷爷就弄出来擦擦,安排好时间,准备好工具,认认真真地擦拭。
先用有点儿湿的布,只要那么一小片儿就行,右手食指中指伸到玻璃罩里面,与捏在外面的大拇指,一齐配合着左手转动着灯罩,一个圈儿又一圈儿地细细擦,直到他认为可以了,才轻轻放下,然后再换片儿干布,依前面的步骤再来一次。
用过煤油灯的人都知道,灯罩的两头不是一样的口径,那玻璃也特别易碎,所以这样的细巧活儿,也只能我爷爷这样的强迫症干得特耐心,他连转过几圈都心里都有数得很。
灯座、核心金属也得擦,因为会有油,他会换块布;灯芯儿转出来,剪去黑色结花儿的部分,最好剪成弧形的,再把它转下去;点灯时芯儿一定不能扭出来太高,既会抽黑了灯罩,也浪费灯油,爷爷会不声不响地替咱们调一调,就连卡玻璃罩的卡子没卡好,他也会嫌弃的动手调到位。用完了灯,得检查加好了油没有?按位置小心摆放了没有?
没办法,爷爷就是这么个死板教条认真的人,我们全体都得适应,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误差。
他干活儿,你看着就行,能跟着学更好,但得跟他一样的认真仔细,否则你就站着看吧,千万不能破了他的节奏。其实,看着他干活儿,也是一种享受!
有人叨唠,老爷子就是闲功夫太多,称之为——没得牢事做!
爷爷心里有他自己的标准,一个连自家煤油灯都不认真擦的人,估计生活里也认真不到哪儿去。
爷爷不光是擦灯认真,擦鞋或是其他的什么物件同样的认真;他用过的东西,放在什么位置,包括药瓶儿,拿哪儿的东西还得归回原位,他不用开灯,闭着眼睛都能摸准。
这些是他的生活习惯,也是他的生活态度;他擦亮的不光光是灯罩儿,还有那颗热爱生活的认真负责的心!
有时候,常想起爷爷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虽然说在嘴上,但会感叹在心里,我们怕是做不到他那认真的样子,所以才会时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