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燕归来（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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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节

        烧完曹老太灵屋，慧诚收拾好东西准备告辞，福生把他叫到一边，塞了一个大大的信封，说是辛苦钱。

        慧诚连忙推辞，说道，师父临出门再三吩咐，这次曹老太的功德钱是不能收的。

        福生说道，辛苦了几日，庙里也有开支，不能破了例子，村里人知道了也会有个比较，那就不好了。

        慧诚摆摆手，说道，各自人情各自领，老太一生慈悲，活了一百岁是整个村里的福气，给她做功德也是我们的一份心意，不能收钱。

        福生见慧诚说得诚恳，也不再勉强，天黑路滑，他叫博远送慧诚回庙里，博远早早准备好了手电筒，扶着慧诚两人慢慢向山上走去。

        山上隐约传来诵经的声音，师父给晚上住庙里的俗家弟子讲课了，博远问道：你晚上也要做功课吗？

        慧诚答道，今晚没有，但保不齐那些师兄师姐要我给他们教唱经文。每次庙里聚会，他们都会听师父讲课，然后大家一起学唱经文的。

      博远一直抓着慧诚的手，刚刚下过雪，山上气温低，雪还未融尽又开始结冰，博远力气大，他把慧诚抓得牢牢的，慧诚几次差点摔倒。

        看这情形晚上我得住在庙里了，明早吃完腊八粥我再下山，博远笑道。

        客房通铺有，你可以睡那儿，只怕你不习惯，慧诚应道。

        我才不要和那些人住在一起，晚上就和你睡，冬天挤挤也暖和，我正想和你说说话。博远并没觉得不妥，慧诚虽然已经出家，但在他心里，慧诚永远是他的弟弟，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可怜弟弟。

        慧诚没有吱声，心里却暗暗捣鼓，多年来他已习惯一个人的寂寞和孤单，从未想过会有人和他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他有些不安，这种感觉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心虚而紧张。他不敢回头看博远的脸，虽然博远一直把他紧紧拽着，这双手传递给他的温暖有些让人颤栗，博远的喘息声甚至让他有些恍惚。

        博远兴致勃勃讲着他上大学的糗文，慧诚有些心不在焉，脚踩在雪上，发出吱吱的声响。一阵寒风吹来，路旁的树叶发出簌簌雪落的声音，显得寂静而空旷，如果让博远一个人天黑走这段山路，他定是没有这个胆量。

        博远好奇问道，平时住在庙里不害怕吗？

        这是博远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或许自己习惯了世间繁华热闹的生活，他理解不了慧诚年纪轻轻的怎会心甘情愿守在庙里，青灯木鱼，寂寥而无趣。小时候那是无依无靠，走投无路，现在他完全可以走出庙门，回到村里甚至去城市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只要慧诚开口，自己定会倾其所有帮助他，还有村里的人，福生大爷，永强书记都会帮他。

        但慧诚丝毫没有还俗的念头，他沉浸在佛家的世界里，言行举止都在告诉每一个接触过他的人，他是佛家的孩子，他这辈子是属于佛的。

        博远的心痛慧诚并不知道，正如他的心慌博远也不知晓一样。慧诚在心中一直默默地告诫自己，不能失去淡然，不能被尘世蒙蔽了心中的纯净，他和博远不能有太多的交集，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慧诚一直想告诉博远，他不能对自己太好，这种好只怕会摧毁自己。他说不出口，也不知道怎样去说，这种念头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出来折磨自己。

      慧诚心里暗暗祈祷，菩萨会原谅自己，当他意志还不够坚定的时候，他需要菩萨给他力量，平复心中的忐忑。

        两人走进庙里的时候，师父讲课已近尾声，博远见过师父后便坐到大殿炭火旁，霞姐递给他一杯热乎乎的茶水，慧诚还没歇定，已有人蠢蠢欲动，要慧诚教他们唱一段经文。

        师父安排好明天的事情，走出大殿，回到自己房间休息。博远眼睁睁看着慧诚被他们包围，诵经的声音又开始回荡在大殿，霞姐也跟着他们附和，几年下来，她着实也记住了好些经文，闭着眼睛也能念得有模有样。

      博远静静地听着，心中忽然有些伤感，他走出大殿，仰头看去，深邃的夜空中，几颗若隐若无的星星发出慵懒的光芒。

      都说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不知道慧诚的父亲是否可以听到慧诚的梵音？这梵音虽然明亮高亢，但在博远心里，一字一句都在刺痛着他的心，如果这是一首流行歌曲多好，起码上他在唱着青春年少，岁月无忧。只是这样的夜晚听着这样的声音，博远有些心酸，难道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而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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