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

从昨天午饭后，到今天凌晨，一场天气预报没有料到的大雪，似乎把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雪白。印象中家这边年年都是会 下雪的，本来就气候潮湿，雨水偏多，遇上气温突降，下上几场大雪，当属理所当然。08年初的雪灾记忆深刻，学校停了期末考试，汽车轮胎上都绑着铁链，路上的积雪能超过脚踝。10年初也下了一场大雪，至今令我难以忘怀。

那年年初，我大一寒假放假回家。一个学期不曾理发，头发蓬松的如同鸡窝。刚到家，母亲便生气的带我去小区的理发店。时值年末，小小的理发店顾客格外的多，似乎人人都要在年底修整一下发型，好过个新年。我见人多，一时半会轮不到我，于是找了一半美发杂志，歪在脏兮兮的沙发上胡乱的翻阅，以打发无聊的时间。

理发店里很是有愉悦的气氛，来理发的大多是中年妇女，在一起张家长李家短的聊着，发廊老板也时不时的一边工作，一边接上两句话。我很快翻完了杂志，只能投过雾气蒙蒙的玻璃门，望着门外来来往往的路人。

这时颤颤巍巍的走过来一个阿婆，佝偻的很，右臂上挎着一个篮子，左手撑着一个拐杖。篮子用一大块蓝色的布盖上，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阿婆走到门口，抬起用围巾包裹的头颅，往屋里面看了一会，然后用拐杖，轻轻的敲打着玻璃门。门边上的一个妇女伸手拉开了门，我才仔细瞧到了这老太婆。看样子约莫能有80多岁，穿着略显脏乱的花棉袄，虽然明显穿了很多，但是却还是显得很是瘦弱。我想这又是哪个行乞的，要饭要到这了。母亲见到了那呆兮兮的阿婆，于是就问道：

“老妈妈唉，你找哪个啊？”

那老太婆不知道听没听明白问的是什么，只是开始嘀嘀咕咕起来。然而其他人却听懂了，原来老人家出来找她儿子。只是阿婆反反复复就是这一句，有点让人摸不到头脑。

" 你儿子是谁啊？“

”你儿子在哪上班？“

”是你儿子让你来找他的吗？“

”你住哪啊？“

一下子，理发店里的大妈们都不在聊天，关心起这个找儿子的老太婆起来。她们七嘴八舌的问了好些个问题，然而老人家不知是老年痴呆还是根本不知道她儿子在哪，只是用拐杖撑住身体，然后嘴里絮絮叨叨，嘀嘀咕咕，估计重复的还是刚才那几句话。

”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年纪，去哪找她的儿子哦”，发廊老板颇有点不忍心的说道。于是我妈便给她指了条路。

“你转个身，对，一直向前走，走到头，再往拿拐杖这个手拐，走到头，就是派出所。你让那的警察给你找儿子，你一个老人家就不要瞎跑啦，这一个跑丢了，不得了。”

阿婆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还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嘴里依旧絮絮叨叨嘀嘀咕咕的。发廊老板这时忙完了手上的活，走到门前，一把关上了玻璃门。

“天冷死了，门不关一下暖气就跑没啦。”然后又开始招呼她的下一位客人。

我依旧歪在脏兮兮的沙发上，看着门外那个阿婆，她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然后颤巍巍的离开了，只是走的却不是我妈给她指的路。

一年过去了。

11年初，我放寒假回家，回家之前，我特地在学校搞了头发，然而回家我妈依旧不满意，又带我去那个理发店理发。那次去，却没有什么人，理发店里连空调都没开，老板手插在口袋里，躲着脚铱驱除寒意。

我坐上升降椅，为好围领，任推子从我头上推过，很快，打扫干净的地上又落上了残发。

“哎哟，去年那个时候，你们母子俩也在这吧。”发廊老板一边给我理发，突然说道。

“什么呀？” 我妈接过话茬，反问。

“就是去年啊，也是这个时候，过年前几天，你们娘俩在这理发啊。一个老阿婆在门口敲门啊，说是要找她儿子啊。”

“哦哦，想起来了，我不是让她去派出所吗？怎么啦？”

“哎哟，那么大年纪，哪晓得去什么派出所哦，一个人瞎转悠，摸到坟山上面去了，有不晓得路，上的去，下不来，死在山上了！那晚上可记得，下的好大的雪，约莫是冻死在山上，还是摔死的。”

“哎哟，我的妈唉，怎么搞成了这样？”

“可不是吗！那晚的雪还特别大，又下了几天，尸体被大雪覆盖，谁都不知道！那段时间冷的厉害，雪化的慢，年后好久都还有积雪呢。发现老阿婆尸体的时候，肉都烂光啦，破棉袄下面就是骷髅架子！”

“哎哟！我的妈唉！怎么发现的呢？”

“她不是在找她儿子吗？好多天没个人影，她儿子又来找她，到处找，最后找到坟山上，才算是找到。那有啥用？就一副骷髅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