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2-10

    老家的趣闻轶事之(六)

          我的极品奶母一家人

      听母亲讲,她生我时身体不好奶水枯竭,比我大八岁的哥哥背着我东一家西一户讨奶吃,主要有河埝上乱顺娘,甲午娘,因为我们蔡家巷安祥的弟弟送人了,然后我就经常在他娘家蹭奶吃。所以母亲总是叮嘱不能忘人家的哺育之恩。我当兵走时和探家时,母亲和我带上糖果点心去答谢奶母,在部队时每次回信中总是叮咛,要写信问候奶母。虽然我从来没有叫过一声娘,而以婶称之。

      也许是爱屋及乌,我对奶母一家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但因为小时懵懂,大后忙碌,成人为生计奔波,再加之移民后两家南北两头相隔太远,去的少了也渐行渐远,感情也渐渐的淡漠了。但到了近古稀之年又在异乡,对奶母和她一家的思念反而与日俱增。

      我的奶母是一个丰满大脸盘,精气神十足,一双小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但总昂头挺胸,那乌黑的水晶石的大眼晴传神动人。人说“娘傻傻一窝”,因为奶母灵心慧齿,她的三个儿子都能说会道。村里一些泼辣刁蛮的女人常常开玩笑“把安(德)娘的裤子扒了,看是不是长了花,生三个娃都是当官干大事”。奶母的老公我的叔,却是瘦削的脸庞腊黄,不苟言笑,头上蒙条白粗布手巾,貌不惊人但却有一个“小诸葛”的绰号。儿时听父亲对母亲讲,他到奶母家时,见那个调皮捣蛋,上树掏鸟巢,下田灌田鼠,上课不听课,下课一溜烟的老三安祥,耷拉着脑瓜站在墙角,小考考砸了,正等着挨训呢。父亲说,喜栋哥“吧哒吧哒"抽着旱烟,连正眼都不看安祥一眼,屋里静悄悄的,掉根针恐怕都能听到,连平时好叨叨的安(德)娘此时也大气不出。沉默了好一阵子,人家把旱烟袋在鞋底磕了磕,直盯着安祥说一句“想通了?”见安祥小鸡啄米般点头,又淡淡地说了俩字“出去!"如蒙大赦的安祥用袄袖擦了擦汗,慢慢挪步跨过门槛,兔子似的撒腿就跑。后来在禹王升了三年初中,在中考中几百人里挑一考上了夏县高中。

      奶母的老大刘安德,在我读小学时人家在山西(太谷)农学院都快毕业了,后来不知咋的穿上军装,每年探亲回来,都见过穿着四个兜军装的安(德)哥笑眯眯地给人们打招呼。再后来移到新村,两家相隔远了,也就很少见到安(德)哥了。十多年后,儿子想到北京中央工艺美院进修,母亲说托你安(德)哥打听一下。我心中“咯噔”了一下,多少年没见过面了,他还能想起我吗?怀着忐忑,我拨通他家的座机,电话中传来慢悠悠的声音“谁呀?”我连忙报了姓名,还没有解释,只听见他笑道“是有(我哥哥简称)的兄弟?多少年没见了,有什么事吗?”我连忙把儿子的事告诉他,“好,待我打听好给你回话”。我计划第二天上午再打电话问问情况,谁知他晚上就打电话“是有龙吗?我告诉你……”。我感激地说“谢谢安(德)哥”。他笑了“举手之劳,再说咱们还是有缘渊,按说你还是我弟弟呢。”我心头一热,眼眶湿润说不出话来,停顿了一下他说“让孩子到北京后,有机会到我家来”。

      因为儿子和安(德)哥没有任何瓜葛,也没有去麻烦人家,我当时也无机会到北京去,再也没有和安(德)哥联系过。我有个近邻的学生小狗,在北京武警部队任职后调到位于我县的警校,对我说,他到安(德)哥那儿去过,说安(德)哥已是师职,写手漂亮的毛字笔,常有人上门讨要书法。后来女儿随军我也常到北京居住,恰好在他的住地丰台区待了三年,而安(德)哥已逝世!我就纳闷了,以安(德)哥性情宽厚,本人又是学医(尽管是兽医),在医疗条件精全齐备的北京,本人又是高干,咋就不能熙养天年?莫非天妒英才?!

      奶母的老二叫安庆,不像哥哥弟弟喝墨水多,读完高小不久就去当兵了。先在清海,后到西安,也许是奶母和叔的传承,在兵营内外众人目瞪舌挢中提了干,把农村的妻小随军迁到西安。

      86年中考之后,校领导让我和秦官吉(后到运城学院当宣传部长)公费到西安旅游,当了营长的安庆哥住在空25军军部大院。他热情地招待了我们,并留下吃饭,并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力邀我喝了两杯。然后领我们到军招待所,见到一个上身穿没有外套的棉军装,清秀可人的女子说“小韩,你要搞搞清楚了,这可是我弟弟!”那女子仪态万方,脆生生莞尔一笑“刘营长,请放心,不会亏待你这个弟弟的。"

      安庆哥后来转业到运城市,因妻子工作安排的原因与市委上班失之交臂,分配到盐湖区土产公司当经理。07年到运城定居,我所在的圣惠路恰与他的土产公司家属院不远。我和妻子带上礼品看望他和嫂子,责备我到他家还带什么礼?不得已收下后,又在推搡中塞给我木耳,香菇之类东西,从此上他家都空手去。一天他打我手机,说在我巷口。我急忙小跑出去,见他和嫂子提了一大塑料袋的洋槐花,说是家属院外河埝上采的。后来我定居上海,又在北京看外孙,偶尔回去又住在离安庆哥较远的领秀城,听说因河东西街延长线工程,安庆哥的家属院折迁,搬到附近的城市花园。手机换号,没有料到所存号码都不见了。“今年回去,我到安庆哥小区物业上打听。”“如果不行,回夏县问老三安祥哥”。妻子说。

      老三安祥,小时候人叫“小日本”与奶母为之起的名字大相径庭。我真正领略“小日本”哥的,是我村一群娃和石桥庄一群娃因揪人家村的苜蓿草发生的一场“战斗”。只见安祥哥率领一窝娃,趴在与石桥庄苜蓿草相隔的河埝上,左小腿着地,左腿弯曲,左大臂向前斜着,右脚收回紧贴屁股,以左大臂的扒力和右脚的蹬力,侧身匍匐前进。每前进一步,再把装着石子的小竹篮向上拖一下,向河埝上面冲锋。后来听到河埝那边有号恸崩摧的哭声,看到打了胜仗却狼狈逃窜的安祥哥和他的部下。再后来就见一个丰腴骠悍的中年妇女拖着头缠纱布哭丧着脸的儿子到我们村口声讨歹徒,一群娃娃谁打的不清楚,几千人的大村子怎么不知道,只能在村口蹦哒撒泼一阵子,牵着儿子悻悻回府。到底是谁打中了那个娃?我那刚强豪爽的奶母和“小诸葛”叔是否知道这件事?又如何处置这个带头的“小日本”老三?不得而知了。

      安祥哥上完夏县高中后,从村民办教师调到县委农村工作队,然后又调到政府人劳局,因为不谙熟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官场的潜规则,知趣到县政协上班。之后每天清晨莲湖公园里,安祥哥领着一群人气定神闲地耍太极拳,看到年过古稀之年,红光满面乐哉悠哉的他,“这是那当年的小日本老三?”

      奶母和叔以都先后离我而去,但每每想起奶母,叔,和他们的三个儿子我的哥,无不为之自豪。現在的我断文识字,读书写文,老而愈坚,莫非吃了奶母那甘甜丰盈的乳汁,有他们一家的基因?

        2020年2月10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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