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响起由远及近犹如喷气飞机引擎的爆鸣声,紧随着来的是一阵阵的眩晕和恶心,像是整个人被重重的抛砸在腥臭的烂泥潭中。
我猛然睁开眼睛,浑身已经被汗水浸了个通透。刚刚是梦?还是回忆?一个个情景闪过,细枝末节都有种可以伸手触摸般的实在感。勘探队么……?
眼前有微弱的暗红色光芒在忽隐忽现,半圆形的拱顶在它的映射下,显露出光怪陆离的斑驳,篝火要熄了!我一个骨碌爬起来,慌忙从旁边扯了张油纸扔到灰烬中微弱的红火炭上,再小心的拢了拢剩在外围的残破木片。
挂满浅薄霜痕的地面,突然经过这一丛篝火的烘烤,边缘上距离火焰中心稍远的地方,返潮湿的厉害。也幸好这些许的潮气为我保存了些烧了一半的木箱残片,烧的没那么快,不然我刚刚迷迷糊糊的这一觉可能就要毁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和希望。虽然我还可以用老办法获得一次火药,可刚才做的那次,就几乎让长久没有进食的我耗尽了体力,不知道还能不能支撑的住的。
火光渐渐的在这甬道中又明亮了起来,潮湿的木片裹挟着刺鼻的油漆味发出呛人的浓郁白烟,不停的燃出阵阵爆响。我重新束紧了身上的帆布披风,再次看了看箱边。帆布包、棉线手套、下巴带着圆鼓状盒子和胶皮管子的防毒面罩、我刚刚用来当锤子用的几支木质枪托,还有那几方油纸包的步枪子弹。
我搓了搓油腻乌黑的手指想着:“光,真是个好东西!”,之前仅仅是想要判断箱子里都有什么,就费劲了心思,现在却是那么的轻而易举,仅需随便一撇就可以尽收眼底。探头看了看箱内,之前那些带着薄油的钢管应该是步枪管的半成品,我随手抽了一根出来,掂了掂,重量、长度都还好,拿着它在这幽深的甬道中也能有了些安全感。
那几个帆布袋质地不错,四角都有牛皮包边。我挑了一个斜跨在肩上,把之前那些“物资”都挑了点装进去,但装太多只会增加负担,对求生的人来说,贪婪同样是不可取的。
最后选定的是,一捧子弹,防毒面具,手套这些看来能直接想到用途的都装了进去。还有,像是舍不得用的已经趁手了的老工具的手艺人那样,那片帮我获得这些偌大财富的金属合页也被我扔进了挎包。至于那些沉重的木制枪托,则和剩下的重复物品一起留在了原处,不再去做理会。
继续出发前,用手中的枪管再撬下来几块箱板,添进篝火,确保它至少可以再持续燃烧一阵。如果我在即将开始的前行探索中遇到更坏的境地,还可以返回来,把这里当做一个温暖的修整地供我困守。就算再也出不去了,我也不想在冰冷的黑暗中枯坐等死。
我把破烂的不能再破的那条裤子团搓了一下,又在箱内的钢管上反复的蹭了一会儿,尽可能的让它多沾染上些油脂。接下来挑拣一支稍长的结实板条儿做杆儿,把做好的油绳绑在它顶端,这在篝火上引燃之后就成了一支简易火把。虽然这样做不比山民早有准备做就的那种老式火把能燃烧的久,可眼下一支能移动的光源对我而言是非常必须的,那可是象征着更广阔的活动范围。
后边那一排排的箱子,大概在甬道里延伸七八步远的样子,数量不少。它们被我连撬带砸的打开了几只,里边都是整齐的枪管、或者枪托,只收集到了几大张防潮用的油纸和油布,被我折叠了一并收入挎包。我最开始发现的那只什么都有的箱子,应该是零碎的剩余物资,被人最后拼箱装在了一起。
堆在高处的箱子我没有去碰的打算,除了认为那些应该装的也是类似物资之外,想要在上边撬开箱盖对我来说实在很难,所以只是沿着下边这排,一只只的尝试着。
这中间我不知道休息了多少次,饥饿状态下进行这样的活动真的很挑战我的体能极限,没过多久就觉得头晕眼花,再也使不出力气。以至于在我把手中枪管插进一只箱子盖板缝隙,用力下压的时候,双手突然滑脱,前额重重的磕在箱边,撞得七荤八素,眼前直冒金星。枪管也弹飞出去老远,向着身后的黑暗砸去,传回来沉闷短促的声音,像是猛然砸进了一堆棉花包。
之前我一直是贴着一边墙壁一路摸行过来,黑暗中也无法顾及和判断左右两侧都是什么景象,就算明明白白的有什么有用的好东西,也会被错过,直到这声意外的闷响才让我把注意力转向甬道的另一侧,那边也有东西!
刚刚才被木箱中微薄的收获和额头撞起的大包弄得心灰意冷,这下子又燃起了倔强的斗志和希望,我顾不得眼前的眩晕,一把抓起插在旁边箱子上的火把,半摔半爬的向对面冲去。
这临时扎制的火把,光线并不算得了明亮,五六步外的景物已经只能勉强看出个轮廓而已。之前从上面跌落下来后,曾经左右探过这里的宽度差不多有十步的样子,现在我又有了这十步的希望。
渐渐的,一座山间野坟一般的黑包出现在火光和黑暗的分界线上。望着那坟包上满是晃悠悠颤巍巍的杂草,我心里一激灵,寒毛都炸起来老高,双脚钉在地上一步也不敢再动。
漆黑漫长的一条甬道,一边是装满枪械零件的木箱,一边是这么一番景象,怎么也让人觉得不对劲。我的脚不敢再动,手臂却下意识的尽量前伸,人体本能的探索欲望在控制着身体的动作。如同半夜看鬼片的时候那样,越是害怕越是想要透过捂着脸的指缝儿窥视,诚指望着最后的大结局不要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骇人……
手臂伸到极限之后,再把火把倾斜向前,再伸的长一点……
燃烧的火把布条好像突然燃爆了一块扎紧的结扣儿,片刻的火焰跳闪映出了那黑影上高高低低的十几双红色的眼睛!吓得我跌坐在地上,手猛的往回一带,险些把火把整个弄熄,仅剩下泛蓝微黄的小火苗还在一晃一晃的跳动着。
紧接着那坟包上传来麻哄哄的一阵杂乱响声,那些红色的眼睛突然消失了踪影,耳边也重新恢复了一片死寂……
咬了咬舌尖,我努力稳着心神,让自己的手不要抖得那么厉害。如果再厉害一点,火把恐怕会直接灭掉!我慢慢地调整着角度,好让火光稳定下来,恢复照明范围。同时,空出的一只手在包里抓了一把子弹出来,心想就算有什么东西冲过来,我先扔它一脸!
事后想起这节骨眼儿,还每每觉得我这防卫功夫的徒劳和可笑,如果真遇了什么变故,抓着这一把子弹无异于抓了一把沙子而已。不过双手紧握的实在感还是让我横下了点狠心,“娘的!你不来我还真就过去掀了你!”我沙哑着嗓子,这般叫嚷着就向那坟包冲去,还真的是应了恐惧到了极点就是愤怒。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脚步也再次慢了下来,不过不再是因为害怕,而是看清了那根本不是坟包,上边晃动的也不是什么坟头草!那是一整块大帆布盖着的一堆什么东西,那些“草”也只是连墙挂着的许多陈年蜘蛛网,正随着我走动的气流一颤一颤而已。
胸腔这会儿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小腿和手臂还都因为刚才的过度紧张,依然筛糠似的颤抖着,脚步虽然还在向前迈着,落脚却找不到准头和深浅。我几乎是一步一挪的蹭到了那堆着的物资前边,背靠在上面喘息了好一会儿,身体才又能动弹。
之前弹飞的那根枪管斜插在脚边,在帆布上钉穿出来了一个洞。我拔出来看时发现其中一头上沾了些黏糊糊的东西,闻起来透着一股腥腻的味道。
我把帆布掀开一角儿,用火把凑近了细看。里边先见着一条破烂的冒了棉花的行军被,下边还盖着些什么,被上边有很多老鼠屎和它们的主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不知道它们是啃咬了什么动物的细小碎骨到处都是。早就听说长期不见光的鼠类眼睛都是血红的,刚才吓得我半死的那许多红眼睛,应该就是它们的吧!
我厌恶的拖拽着这条满是污秽的被子扔到一边,等再回头看到下面盖着的东西那时候,兴奋的都快哭了出来!那是用麻绳捆扎的铁皮罐头,一排排码放着,每12罐为一捆,在火光下正发散着白银般的光芒!
老天爷!你会让我活下去吧?!
老天爷!你会让我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