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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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无趣”,关于童年的回忆,大多数与食物有关。现在,想来,大抵是因为那时进入温饱不久,大人们对饥荒尚存畏惧,有一种危机感。开荒,种田,存粮,是那时候的主题,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因为物资曾经的短缺与匮乏,使大人们对食物有一种深深的敬畏,正是因为那种莫名的敬畏,让我有关于童年的回忆,与食物紧紧相连。

父亲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那时候,老一辈的人,近乎顽固的认为“多子多福”,在他们看来,多一个孩子,顶多也就是多加一双筷子,多添一个饭碗的事,所以,我才会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五个孩子,五张口,要吃饭,不会劳作。破旧的桌子,五双筷子,五个碗,围一桌。养至中途,父亲才觉生活艰辛不易,可是早已没有退路。

父亲身为独苗,家里主事的是爷爷,一家之主,很有威严,凡事一言而决。父亲年轻时,不甘心一辈子种田,想出人头地。那时成立经济特区已有好些年,他便远赴深圳闯荡。爷爷膝下无儿,得知后,托人一纸书信,将其召回。从此,父亲面朝黄土背朝天。

后来,等我体会到了生活的些许艰难,才从他口中得知这些陈年往事。

及我五六岁,稍微记事,父亲三十出头,爷爷退居幕后,七八亩田地父亲接手。靠着起早贪黑的辛勤劳作养着五个孩子,那段日子,现在想来,应该是艰辛不易。

身为大家庭的家长,脾气难免不好,母亲说,大姐长到十几岁的时候,还被父亲一巴掌抽在脸上,并喝骂“不准哭”……她说的这些事,我都相信。因为我记忆清晰,好几次看着大姐挨打,我站在一边哭,原因不明。

小时,父亲教育孩子,只会打骂,稍有不慎,便扫把或树枝或藤条加身。我想,她当时应该是恨父亲的,所以,后来才会毅然的,头也不回的外出打工。

她走了,没有书信,更没有手机,半年没一次消息回家。

我想她,半夜在被窝里哭。我以为她不要我们了,后来,我才知道,她一个人在外,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很多苦,也想我们,在很多个夜晚,躲在被窝里哭。

她要强,狠得下心,很多事,后来才告诉我。我知道了,偷偷背着她哭。

随着孩子年岁渐长,父亲持家愈觉艰难,开始开荒,没人手,母亲也起早贪黑,随着他到田里劳作。大姐管着家里,带着我们。每天我们还没起床她就要去池塘边洗衣服,洗完回来后还要煮饭。一个灶台,一口大锅,下米,加水,盖上,加柴,点火,慢熬成粥,盛到盆里,这就是一家五口的早餐。

父母忙于农活,对我们疏于管教。很早的时候,大姐就成为了我们的“母亲”。那个为我们洗衣服的是她,那个为我们煮饭的也是她,那个喂猪的是她,那个背着小筐捡柴草的是她,那个为我们洗澡的也是她……

所以,后来她离家了,我们哭了。现在想来,很多事不应该由她来承担,可是,却不得不由她来承担……

小时候很少吃得上肉,经常是豉油拌粥或者泡饭,还有就是自种的菜。记忆中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很丰盛。所以,看到吃的,经常会两眼放光,什么都想吃到肚子里。也因此养成了不挑食的习惯,对吃的很随意。另一方面,也导致了如今吃饭很快,因为对于小时候来说,孩子太多,吃得快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吃到更多的食物……现如今,某些聚餐场合,别人经常会惊讶说“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也吃得下”或者问“你怎么吃那么快”。我想,有相似的经历,大概是可以理解的。

关于童年的记忆,为了食物,曾经挨过爷爷的打。一回是三兄弟偷吃了他准备用来祭祀的几个鸡蛋,气得他暴跳如雷。

爷爷年轻的时候是村里生产队的小队长,为人苛刻古板。后来,家里他主事的时候,父亲母亲是没有话语权的,即使有,那也是很小。我想,父亲该是怨他的,怨他把他束缚在土地上,怨他成为了几个孩子的爷爷还是如此苛刻,怨他家里的事还不让他作主……后来,爷爷老了,父亲“如愿以偿”,一力撑起了这个家的天。

小时候喜欢去外婆家,外婆家养鸡,成群。有时帮她喂鸡,可以得几个鸡蛋,踹怀里,带回家叫母亲打到粥里,弄成一锅鸡蛋粥,或者炒一碗蛋炒饭,兄弟几个,饿得穷凶极恶,狼吞虎咽。后来,蛋炒饭成为了童年回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后来看到《沉默也会歌唱》里绿妖写偷糖的回忆,我恍惚想起,外婆家那个小小的养鸡场,几只鸡安静的在里面下蛋,黑的、黄的、白的……蹲在墙角,我趁着她在屋后锄草,踮着脚走进去,在一群鸡的注视下,屏住呼吸,偷偷的摸出了一个鸡蛋……手中传来的温热和那跳到仿佛要炸裂的心脏,成为了有关童年回忆的画面。

当然,出现在这些画面中的还有她门前的那棵老树,一条叫“幼毛”的老狗。记得树上有一个自制的简陋的秋千,承载着一部分童年的时光。

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大人们对于粮食不再有神经质般的敬畏,母亲干农活之余也开始养鸡养鸭,家里经常有鸡蛋和鸭蛋吃。母亲的拿手绝活便是卤咸鸭蛋。大概是一个坛子,用黄泥和水,加盐搅拌,再把鸭蛋埋进去,放上半个多月,味道刚好,时间过短则淡,时间过长则咸……也因此,咸鸭蛋成为童年不可或缺的一道美味。

既然说到吃的,也就想起每个冬天里,母亲都会卤咸菜,用一个大缸,卤满满地一缸,可以从冬天吃到初春。除此之外,母亲还会弄萝卜干,加盐卤,然后风干,密封储存在罐子里,可以拌粥喝,也可以剁碎了煎成菜脯蛋,这也是童年回忆里不可或缺的一道美味。

我想,母亲是疼爱我们的,照顾五个孩子,她不可能面面俱到,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里,她总是尽可能的变着法子弄吃的给我们,河里抓来的鱼,溪里摸回的田螺,甚至是我们树上掏下来的鸟蛋,经过她的手,通通都变成我们的食物……

上初中的时候,语文课上老师要求写关于童年的作文,我憋老半天写不出来,我觉得是我文采不好。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我的童年大部分是在搜寻食物中度过的。

及后来,我到市内上学,有一次返校,母亲往我行李中塞了一罐咸菜,没说什么。离家路上,我端着那一小罐咸菜,落下了从不轻流的泪。

伴随着童年回忆的,除了食物,应该还有一些其他的情感。

我想起了爷爷卧病在床,即将去世那年,大姐在外打工归来看他,坐在床边听他喃喃,末了,拿给他五十块钱,我看到爷爷攥着那钱,有泪从他眼角滑落,在满是皱纹的脸上翻山越岭,蔓延,成线。

时至今日,那仍是我所不能理解的情感。或许,有些东西是我所看不见,摸不着的,它确实在哪存在着,我想。

我一直觉得他是不疼爱我们的,但是,写到他,写到这些最初开始的回忆,写到童年,那所有回忆的源头,早已无法简单的用爱或不爱来判断。一如父亲于他,我们于父亲。

大概,这就是亲情吧。

文/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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