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地里蕴含着这个世界的救赎

1935年4月 , 利奥波德在威斯康星河畔购买了一个被人类榨取殆尽而遗弃的沙乡农场,从此开始了在沙乡十三年的恢复生态平衡的探索——“我们尝试着用斧头和铲子去重建自己的生活”“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通过野生生物的耕耘管理而发现了某一种或另一种深刻的满足感。冬天,我们给鸟戴环志和给它们喂食,砍取柴禾;春天,我们种松树,并看着大雁飞过;夏天,我们播种和照料野花;秋天,我们猎取披肩鸡和野鸭;在所有季节里,我们都做生物气候的记录。”

《沙乡年鉴》一书让利奥波德成为了由梭罗开创的美国自然文学流派的重要作家。梭罗从康科德小镇走向郊外的瓦尔登湖,旨在寻找人与自然之间的联系,体味简朴生活的乐趣,探求个性独立的价值。但他侧重的是对自我的观察和分析,大自然在很大程度上是作为一个背景、一种映照而存在。但对于利奥波德来说,自然本身就是目的,他看重的是自然本身的美、秩序和奥秘,而非自我。

人们往往将《沙乡年鉴》作为环保主义作品来解读,但我们同样要承认他对于沙乡农场的描写是饱含情感和诗意的。特别是1到12月在沙乡农场的随笔,是具有极高的文学价值的作品。从这一维度,利奥波德是一个对人类与万物有着悲悯与忧患意识的诗人或思想家 。

《沙乡年鉴》出版之时,正值美国战后经济高速发展时期,大多数人不仅沉浸在对人类自身智慧和力量的巨大信心之中,而且对征服和利用自然的广阔前途充满期待。那时还很少有人想到要将自己看作生态共同体的普通成员。利奥波德首创的土地伦理观念为美国20世纪60年代全社会范围的环境保护运动奠定了生态哲学的思想基础,并为之后的环境主义学者提供了思想启示。1962年美国生物学家蕾切尔·卡森出版了《寂静的春天》。该书犹如黑夜中的呐喊,唤醒了民众和政府对自然环境的真正关切,改变了人们头脑中关于人类征服自然的传统观念,从而推动环境保护运动全面 发展。可以说,正是从利奥波德开始,美国的自然主义写作才摆脱了人类中心论的桎梏,踏上真正的生态哲学之路。

在《沙乡年鉴》一书里,有专章“土地伦理”论述和深化了这一思想。土地伦理的核心观念是生态整体主义,它表现在四个方面:首先,它扩展了道德共同体的边界,使之包括土壤、水、植物和动物以及栖居大地上的人类。其次,土地伦理学改变了人在自然中的地位,人只是大地共同体的一员,而且是普通的一员,他没有凌驾于其他动植物乃至非生命形态之上的特权,这从根本上否定了狭隘的人类中心主义或者说人类沙文主义。再次,土地伦理学确立了以尊重生命和自然界为前提的经济、生态、伦理和审美的多重价值评价体系。最后,土地伦理学规定了自己的基本道德原则,那就是:一个人的行为,当有助于维持生命共同体的和谐、稳定和美丽时,就是正确的;反之,就是错误的。

这是他对于自然、土地和人类与土地的关系与命运的观察与思考的结晶。利奥波德通过他智慧的语言告诉我们,土地的伦理范畴包含土壤、水、植物和动物,以及大地上存在的一切。土地的伦理观就是让人放弃征服者的角色,对每一个伦理范畴内的成员暗含平等和尊敬,把它们当成跟自己一样平等的分子”。他倡导一种开放的“土地伦理”,呼吁人们以谦恭和善良的姿态对待土地。他试图寻求一种能够树立人们对土地的责任感的方式,同时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影响到政府对待土地和野生动物的态度和管理方式。

利奥波德认为探知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是诗人的领域”。在推动环境保护、自然平衡、生态文明方面,在促进人和 大自然的和解与和谐方面,文学应该而且有能力做出自己的独特贡献。文学凭借自身依托形象、诉诸情感的审美特性所产生的亲和力和感染力,能够更为生动有效地把有关思想理念 传递到人们心里,促使他们思考和行动。,通过美的描绘潜移默化地让人们对自然环境持有新的观念和态度,也是利奥波德所从属的美国自然文学这一流派的共性之所在。

中国人强调天人合一,海德格尔着迷于东方文化思想提出“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之上。”这是中西方对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的最为生动的表述,这一境界,以其无限的魅惑,呼唤着《沙乡年鉴》以来的自然主义作家为之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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